姐的脚刚刚踩进三楼办公室。
戴贺雪倏忽地从座位上弹起,两手规规矩矩交握着放在胸前,“姐来了也不通报一声,看我等下怎么收拾你们。”
坐在后面的几个会计,倒没有像戴贺雪这样,俯身做低。一个个假装低头做事,抬抬头笑了一下,表示打过招呼。
打份工而已,没必要把自己的尊严,用力地踩在脚下,每天累死累活拿那点工资,实在有什么意见,最坏也就是换一家公司而已。
拍马屁这件事,在整个办公室,也只有戴贺雪喜欢干。
她也必须干,作为一个车间级骨的冚车工,小学学历,能够坐上这个人事主任的位置,除了她会来事,够醒目,当然,拍马屁的功劳也是一流。
姐这次是一个来的,没有带包也没有带得浅水湾的面包。
戴贺雪去咖啡房现磨咖啡的空档,姐已经去了陆庭非的里间。
关门的一刹那,她用眼睛扫了一眼易可欣,她正没事作一般,认认真真地在那里填报表,无意识地,眼睛移动一下,见载床的陈超跟在后面,离易可欣很近的地方站着,她眼神诡异,迟疑地,“陈主任,你有事吗?”
陈超摸了摸眼镜,本来不想再多说话,但是,姐主动问起,他也就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他挺了挺胸膛,不卑不亢地,“我就是想问问,如果办公室都换桌椅的话,可不可以帮我们载床也换一下,我们那些桌椅都老掉牙了,坐着坐着还会唱叫破烂的歌。”
陈超并不是随便说说,这个想法他好久就有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说,今天借这个东风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他们答不答应是他们的事情,自己有需求,是肯定要说的。
戴贺雪忽然从后冲出来,一把撞开陈超,殷勤地,“姐,我刚刚现磨的咖啡,你趁热喝,天气冷,凉得快,过了这个时间点就不好喝了。”
姐接过咖啡,意味深长地望了陈超一眼,“桌椅的事哈,这个事,不归我管,你找你雪姐就可以,公司的有些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没有上去过多少次,不过,办公室的这些桌椅吧,都还能用,现在这个社会,不就是讲究省源节流,防止铺张浪费,我们公司也很特殊,等那边新的厂房建好了,大家都搬过去,都是新的厂房,新的车间,新的桌椅,所以呢?”姐递给雪姐一个眼神,没有把话说完。
戴贺雪后退两步,用手推了推陈超,一副老干部作派,“陈超不是我说你,你的工作能力是非常强,做得很出色,把载床整理得整整有条,但是,你这情商,就差那么一点点,你看看哈,现在是工作时间,你不去管你那些兄弟,到这里来管姐要桌子,这成何体统呀,一个部门的老大,为了这个桌椅亲自下来跑一趟,是不是大材小用了,这些小事,你让你们的师傅同我提一提就可以了,我会根据实际需要,做出正确的答复的。”
戴贺雪这语言表达能力,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一个只有小学文化的小学生。
话里不带一个脏字,还极具体贴,却转着弯儿,把陈超严严实实地教训了一顿。
陈超在发愣,大概这结果不符合他预想的任何套路,两个女人说出来的话,跟锥子一样,铬印得他心尖儿疼。
难受。
心肝肺都疼。
但是,他却无计可施,好话丑话,她们都一股脑儿说了。他连见缝插针的地儿都没有。悻悻地,“不给换就不给换,还那么多说词,有什么用呢,不就是换一个桌椅,有那么难吗?开新厂难道就不可以搬过去吗?”
当然,这些话他只是在喉咙里嘀咕了几句,也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姐无暇管他,进去里间,辟头盖脸就是一句,“陆庭非,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你得罪了谁都可以,你偏偏要得罪我们的客户,你知道不知道,当年我们公司遇到困难的时候,是这个客户帮我们度过了难关,我们跟她们的关系,已经不单纯是简简单单的交易关系,这么多年来,已经相处得跟最好的朋友似的。”
陆庭非之前没有接到她的电话,她这么突然地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心里暗自一紧。
丁亮以前没有见过陆庭非的妈妈,只是在心里猜测这位应该就是他的妈妈了,他也不敢声张,呆呆地坐在那里,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姐。”陆庭非叫,这叫法是随大家一起这样叫的。
丁亮一愣,身子往后一倒,差点一屁股移出沙发。
把妈妈叫做姐,这情节,好像在电影里看到过。还叫得这么自然,这么顺溜。
姐面无表情。
在这里,她们不再是母子,而是雇佣关系。
姐是上司,陆庭非是花钱请来的财务总监。
在别人看来,无可挑剔,一切皆自然。
丁亮一直那样直愣愣地瞧着,心里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陆庭非继续解释,“事情的发展经过,你要不要了解一下,再说。”
戴贺雪立在门边,看向陆庭非,刚刚姐骂他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心里登时把这个人从自己这个圈子里划了出去。
姐什么人,就是一个打工的。
有什么好包庇的。
戴贺雪帮着姐说话,“陆总监,今天这事儿,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也是吃了豹子熊子胆,一个公司的客户你也敢得罪,你是不是不想做了,你不想做可以提前写个辞职申请,没必要把公司的客户关系给解除了,你这样做,会让别人怀疑你是不是别个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