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天机的目光将要落在棋盘上时,铁剑到了。
铁剑切断目光落在棋盘上。
相隔十六年,天机说出的那个“疾”字还在秋雨里不起眼的飘荡。
秋雨无声殿塌有声。
连绵不断的“轰隆”巨鸣声里,道殿渐渐垮塌,变成废墟。
漫天的烟尘渐渐被雨水敛灭。
冯思秋走进道殿废墟里,脸色微白,袍服微脏,往日里绝对对称、就连左右的根数都完全一致的双眉,变得有些微乱。
他没有看见那张棋盘。
沉默片刻后,他从身前的砖木碎砾里拣起已经有些变形的铁剑,双臂用力把铁剑慢慢扳直——虽然不是太直,但已经足够砍人。
然后他望向天机。
太虚观戒律院首座,经过片刻喘息后,回复了一些修为,左手颤抖着,在身前的血泊里拿起道祖留下的盂兰铃,向着阶上掷了过去!
冯思秋看都没有看一眼,伸出左手在空中握住那只铜铃。
盂兰铃铃里残存的道性,感受到这只手的不敬,愤怒地颤抖起来。
冯思秋的左手很稳,指节细长,铜铃的道光从他的指缝里渗出来。
他指节微白,默一用力。
只听得“喀啪”一声,盂兰铃,在他的掌心里变成了破铜烂铁!
秦杰不能接触盂兰铃,那是因为道祖认定他是邪祟。
三师兄能够接触盂兰铃,那是因为就连道祖留下的气息,能够感受到他的不敬,却无法认为他是邪祟。
冯思秋心正而自信,根本不会被任何外物所惑,更何况他这一生最是厌道,心道如果自己都是邪祟,你道祖又算是什么东西?
道宗圣物被毁,身为执铃者的宝树道长,既是心痛,道心又受到极大震荡,脸色变得极常苍白,厉声怒喝道:“冯思秋,你好大的胆子!”
冯思秋看了这名太虚观戒律院首座一眼,握着铁剑的右手微微一紧。
只听得“唰”的一声,宝树大树剩下的左臂脱离身体,落在了秋雨中。
一声惨号,瞬间穿透渐骤的秋雨,向着残破古观四周传去。
宝树道长看着雨水里的断臂,脸色苍白,带着两道血洞的身体摇摇欲坠,身为太虚观戒律院首座,他的道法高深,坚毅能忍,先前被秦杰用符刀砍断一臂,能忍住没有发出惨呼,然而此时他的修为受损严重,更因为冯思秋铁剑再断他一臂,等于是毁灭了他的所有,他再也无法忍了。
何伊怔怔看着眼前这幕,忽然惨呼一声,冲到断阶旁,把浑身是血的宝树道长搂在怀里,试图替他止血。
天机面色沉痛,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冯思秋,宣了一声道号,因为太多年没有说话,他的声音有些干涩,而且极不顺畅。
“三先生行事实在……”
他没有办法把这句话说完,因为冯思秋此时根本不想听他说话,右手握着那柄宽直奇特的铁剑,便向他的头顶斩了过去。
天机此时脸色苍白,十六年闭口禅破,造就了先前那惊人的幕幕画面,也让他的道心受到了极大反噬,再加上先前秦杰在他身上留下的箭创符伤,他的实力已经受到极大损耗,和巅峰时相差了不少。
但毕竟是行走世间的道子,面对着那柄如大山般压顶而至的铁剑,他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惊恐的神情,而是伸出右指,在身前画了一个圆。
天机的手指微微颤抖,在飘着凄寒秋雨里的空中不停地画面,一圆尽时又有一圆生,大圆复套小圆,生生不息,就如道祖身后永世不灭的光圈。
冯思秋的铁剑直斩横切,依然走的是方正之道,就如他的人一般,铁剑在秋雨里画出无数个正方形,每一道剑痕的长短浓淡都绝对相等。
手指画出的圆。
圆融至极,把铁剑画出的每一个正方形都套在其间,向圆圈里落下的雨水,刚刚触到那道气息,便被弹飞而去。
天机看着冯思秋,声音微哑说道:“天圆地方,你如何能够破我?”
冯思秋神情漠然说道:“既然是人,便要清楚自己是站在大地上。”
话音落处。
只听得“噗噗”几声脆响。
铁剑横切而出,把雨空里的那些道息斩的七零八落,方形的剑意强悍至极地破圆而出!
天机神情骤凛。
宣一声道号,在身前布下二十七层道家气息护罩。
“君子可欺之以方?”
冯思秋轻喝一声,执铁剑连破二十七层道家气息。
鲜血溢出天机的唇角。
他双手在身前作莲花绽开,结出强大的真言手印。
“君子可欺之以方?”
冯思秋大喝一声,执铁剑斩破真言手印。
天机“噗”的一声吐出血来,却依然战意坚毅,唤出不动明王法身,迎向铁剑。
“君子以方欺之!”
冯思秋怒喝一声,铁剑破雨而斩,将天机的身外法身斩成两截!
看着道子遭受重创,危在旦夕。
太虚后观里还能从地上爬起来的道士们,怒吼着向石阶前走去,试图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救下天机的性命。
冯思秋铁剑离手,“嗤嗤”剑啸声中,十余名道士倒地而死。
铁剑在石坪秋雨中画出四道直线,然后回到原先的地点,斩向天机。
天机的身上陡然出现一道直的伤口。
他的脸色苍白至极。
盘莲花座,结莲花印,闭目动精神力。
一念生,一念死,一念白骨生肉。一念不死不灭。
冯思秋根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