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有碧波府杨家,还有前朝皇室陈家。
杨、陈两家,均为江南八家之一。相比虞家、席家、叶家,差上那么一些。其因在于杨陈两家没有大宗师坐镇。
陈家到湖州,属于太祖下旨流放。杨家老祖宗则是太祖当年心腹大将。两大世家同在一城,世间殊罕。
明眼人看得出,湖州杨家属于奉旨监察。
好在恁多年下来,前朝皇室陈家一直循规蹈矩,从无悖逆。何况大乾立国千年,民心早定。
监察前朝皇室,仅是表面文章,再无开国时代的那般剑拔弩张。
时日一长,两家没有因为监察与被监察而交恶,反而成了多年儿女姻亲。
世家讲究门当户对。做父母的最好儿女近一点,不要离远。
如此一来,两家同在州城难免交从甚密。
陈家宗师高手不少。目前当家有兄弟五人,老大陈晨,老二陈晓,老三陈午,老四陈晔,老五陈明。
五兄弟均是宗师,老大老二老三的媳妇据说也有宗师身手。
这么一算,明面上,整个陈家足有八位宗师。实力着实不小。
要知江湖上,寻常一两位宗师即可开创门派,许多小帮派一旦有宗师存在,足可坐镇一方。
……
“大乾太祖尚算仁慈,纵然夺了晋室江山,也不曾把陈氏悉数灭绝,反而让废太子陈东建带着家人定居湖州这块鱼米之乡。”
高洋与孟韶华走在入城的路上,入耳传来清越高亢话语。
循声望去。
原是有人在一架徐徐行驶马车内叙谈。
许是在车内,寻常人直觉与外界另成天地,是而所说之语未免狂悖。
这也是普通百姓不知武学之妙缘故。换做江湖人,遑论车内,就是家里,也防着隔墙有耳。
另一人道:“太祖固然仁慈,但也安排了稽州柳家,陵州闫家,海州叶家与交州虞家秘密监视。
湖州碧波府就近督察。否则,焉能放心得下。”
前一人道:“中平兄,我想未尝不是令狐将军缘故!三十万百战雄狮的天鹰军,戍守牧边,横扫北疆,不曾输过一场。
太祖也是考虑天下百姓苦战久矣,一意孤行,得不偿失不说,又要兵连祸结。”
那叫中平兄的,答道:“不错,子敬老弟目光犀利,洞若观火,兼又才华出众。
若非大乾这多年来牝鸡司晨,相信子敬老弟早已出仕多年了。唉,可惜啊!”
听到牝鸡司晨四字。
高洋怒起心头。
那子敬仍不识相,不知自己的一番话早被外人听到。
自顾得意洋洋道:“不瞒中平兄,子敬此来,实是受了陈家所邀。”
“哦?”中平兄似未料及此事,说道:“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子敬老弟尚须三思。
陈家为前朝皇室,大乾纵然双圣掌权,但闫太后这两年似已放权予陛下。
眼看革故鼎新之日将至,子敬老弟何必跳下这滩污水?”
马车虽比常人步行较疾,高洋与孟韶华为了听两人说话,一直紧随,半步未曾落下。
那叫子敬的很是不服道:“牝鸡司晨之事原可避免,奈何当今陛下胆小怯弱,不敢对抗太后。
依我看,大乾气运渐衰,早晚江山换移。”
大乾虽没儒家学说,也没什么腐儒,但车内两个文士肆意妄论,直道自己在针砭时弊。
殊不知这般嘲讽世事,无人听见也就罢了,万一被人告发,于大乾来说,实属罪大恶极。
不说旁人怎样,就是高洋也听得忿恨膺胸。
忍恚不住,扬声道:“两个腐臭穷酸,委实胆大包天。给我滚出来。”
说话间,阔袖拂去。
看似牢固的马车如遭暴击,瞬间车顶掀去,车壁碎烂,露出两个貌相普通的中年文士。
两人骇极。目露惊色,浑身颤栗。
途中行人极多,睹此一幕,有的伫足待观,有的加速脚步,远离是非之地。
“还不给我滚下来。”高洋嗔喝。
两人抖抖嗦嗦爬下车。其中一个年纪稍轻之人约莫害怕得紧,脚腿足一软,直接摔了下来。
高洋过去,足尖一挑。那人原地一个翻滚,落下地时,已呈跪势。
高洋又看向另一人,喝道:“你也跪下。”他体魄雄壮,往那一伫,如岳耸峙,神威凛凛。
两人心胆俱丧。怎敢反驳。噗通一声,跪将在地。
两个文士,衣着华丽,一高一矮,高的年岁较轻,看得出皆是殷实人家出身。
高洋道:“怎么?高谈阔论,针砭时弊,自以为激浊扬清,洞察世事。是不是很爽?”
两人噤若寒蝉,四肢颤栗。
“哼……”高洋怒哼一声。
“瞧你们绫罗绸缎,人模狗样,有脚不行路,有手不挑担,大乾不曾亏待你们。居然背后说三道四,妄加议政。是不是想死啊?”
说这话的时候,望着两人又惊恐,又畏缩样子,心里之火实已消了大半。
又想两人胆大如斗,肆意妄为,若不吓吓他们,保不住那叫子敬的,还真揣掇着陈家造大乾的反。
念及此,又问:“谁叫子敬?”
摔下来的那位高个文士把头抬起,看了看高洋。
高洋道:“你叫子敬?”
那人点点头,道:“正是。”
高洋用手点着他额头,带着点咆哮意味:“正你么头,就你胆子大,明知是前朝皇室,还敢往上凑。是不是嫌命长?”
“不敢了,好汉饶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