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天泉愁眉苦脸地坐在仁德宫的正殿,见着贾东风与甄连城联袂从后殿走了出来,慌忙行礼道:“陛下万岁万万岁,皇夫千岁千千岁。”
谁还敢参他占卜不吉,新皇和皇夫感情不睦,看看这两人现在的感情蛮好的嘛!
贾东风抬抬手道:“尹卿平身,大赦天下的时间还算不出来吗?”
她即位已经几个月了,按理说早该大赦天下,大赦的范围也已经划定,除了欺君、杀人、抢劫、叛国等重刑不赦,其他轻犯全部黔字后赦免。只是这尹天泉,竟迟迟占不出大赦天下的吉日,平白乱了天下人心。
说到这里,尹天泉又恢复了愁眉苦脸的模样:“陛下,微臣日日占卜,夜夜观星,鞠躬尽瘁,委实今年流年不利,不宜大赦啊!”
甄连城抬起眼,饶有兴趣地端详着尹天泉的神情:“尹大人占卜出今年流年不利?”
贾东风侧颜看了甄连城一眼,笑道:“我倒忘了你这玄微高徒了,玄微绝学之一不正是玄学?日星象纬,在其掌中,占往察来,言无不验。快帮尹卿看看,是不是他疏漏了什么。”
“不,恰恰相反。”甄连城看着尹天泉,意味深长道,“尹大人说的很对,今年陛下委实流年不利,不宜大赦。”贾东风命相被改后多了许多凶险之事,比如说大赦,如果要大赦,必然要经历性命之忧的一件大事。
钦天监向来掌管历法,必要的时候虚虚做个样子,震慑天下无知百姓罢了。他没有想到的是,尹天泉还是有两把刷子,竟然占到了贾东风的流年不利。
尹天泉如蒙大赦,感激地看了甄连城一眼。
贾东风不无遗憾地挥了挥手:“行了,我也不迫你了。你自去忙吧!”
尹天泉神色轻快地退了出去。
甄连城目送他的身影远去,缓缓踱出了仁德宫的殿外,抬起眼,若有所思地盯着仁德宫屋脊上的黄金凤凰,凤凰张着嘴,露出一条纤细的黄金舌,高举向天,而这黄金舌的另一端,便通过金丝连接到地下,以避雷电。
大唐和大周皆尚金,什么都要黄金,尽显武将出身的暴发户气质,哪怕几代尚文延绵下来,这金光闪闪的外在还是岿然不动。
甄连城又踱回了仁德宫的正殿,望着贾东风疲惫的神色,心中一动道:“陛下仁德宫的拔步床,是自先帝开始便包了金边了吗?”
贾东风似是头痛难耐,自顾自按着额角应道:“不是,尹卿说我五行缺金,因此特意让人给床加了金边。”
甄连城默默掐了一边贾东风的八字,倒也没错。原本想劝她卸下明晃晃的金边,便于助眠的话倒不好说出口了。
只不过,似乎有什么被遗漏了。
关键的什么……
春雷的声音越来越近,隐隐有威压之势。
甄连城站在仁德宫的屋檐下,视线沉沉看向黑暗的天空。
天光炸裂,一道闪电破空而下。
一直砸到仁德宫园子里一株醉颜红上,映得这朵残败的花发出最后的夺目妖冶。
这朵花与周遭的醉颜红相比,实在太不寻常了。
醉颜红的花期刚至,本该是含苞待放的时候,这朵花却早早进入了衰败,含着花骨朵便垂下了头,花瓣干枯发卷,已经显现出一种垂死的状态。
甄连城的目光顺着这株不同寻常的醉颜红继续向下,发现这株花下的泥土的颜色似乎与周遭的很不一致,不似正常的松土施肥所致。
应该是有人曾经故意把这土挖开,挖得极深,才导致被翻上来的土与周围的泥土颜色这么不一致。
若是平常没有雨倒也罢了,干干的土色没有那么明显。
只是刚才落了一场春雨,醉颜红的培育泥土又有别于其他的花种,要分三种质地的泥土分层培育,这三种质地的泥土颜色又大有不同,落了雨之后尤其明显。
被如此翻腾,这株醉颜红不死不残才怪。
什么人如此不知好歹地翻腾这株醉颜红?
眼前又是一道闪电划亮了黑暗的天空,已经把诸多线索串联一起的甄连城惊怔地呆住,悚然扭头向后看去。
御案后空空如也,贾东风不见了。
“陛下人呢?”甄连城望着身边奉茶的小宫女,厉声问道。
小宫女惊惧地向后一缩,垂头应道:“陛下身子不适,又回寝殿歇着去了。”
春雷滚滚汹涌而至,犹如索命夜叉桀桀怪笑。
甄连城拔脚便冲进了内殿。
小宫女惊诧地望着甄连城急不可耐的背影,轻轻抚了抚胸口,心中升起一个巨大的疑团,这皇夫大人,与陛下一下子怎么这么如胶似漆起来了,就连一刻不相见也不能忍耐了吗?
甄连城的心几乎要跳出胸口,双手微微颤抖。
仁德宫的避雷装置应该被人做了手脚,只消把原来通往地下的金丝转接到寝殿内的拔步床塌下,那么天雷落下,贾东风便会没命。
好阴狠的计谋。
好毒辣的手段。
这个计谋的准备不是一天两天,只是一直在等待一个天时,所幸大周素来易旱少雨,这天雷不是容易这么引的。
但今天偏偏来了。
一道道闪电的光芒划过天空,瞬息后雷声轰鸣。
贾东风吹熄了宫灯,和衣躺在拔步床上。
虽是依旧睡不着,但头痛倒略有缓解。
天气这么糟糕,自己如此不适。
不然就免一次早朝?
贾东风颇有些心烦意乱,圣帝在位时从来没有过罢朝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