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蔡吉之所以会一次又一次地透过林飞向墨门挥舞橄榄枝,一来是想招纳更多的墨门人才为己所用;二来则是因为墨学与儒学同属正统的显学,有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和较高的学术价值。借墨学之名对外传授自然科学,能让科学在士林中以显学的姿态示人,免得被人误会为方术,甚至污蔑为巫蛊之类的旁门左道。要知道蔡吉向来反感外界对她的各种神话。虽然碍于战略需要她暂时还无法对外解释“山崩地裂之术”、“聚砂成盐之术”的奥秘。但蔡吉始终认为科学归科学,宗教归宗教,任何借科学知识来宣扬宗教的做法都是在亵渎科学,愚弄民众。
所以蔡吉不仅在讲武堂开设了算学、墨学等专科传授自然科学,还像扶持何晏那样扶持段芝作为青州墨学的代表人物。段芝也着实没让蔡吉失望。这位已过而立之年的书呆子,或许论风度不及何晏,论口才不及林飞,论声望不及徐岳,但他有一颗真挚的求知心。早前蔡吉也曾封段芝为工部侍郎,却被他一口给回绝了。段芝给出的理由倒也简单,“余要治学,莫以俗事相扰。”值此血雨腥风、尔虞我诈的乱世,君主许以的高官厚禄竟被段芝当作“俗事”来推脱,难免会被人耻笑为“傻子”。但也正是这份淡泊名利,一心求学的赤子之心令段芝名扬士林,进而吸引了一批年轻学子将其奉若导师。
值得一提的是前来向段芝拜师学艺的学子绝大多数出身富裕家庭甚至有些还是名门子弟。而那些家境贫寒的学子则更加倾向于研习经学,毕竟学好算学、墨学也是需要一定天分的。无独有偶后世隋唐年间需要加考诗赋的进士科固然荣耀显贵,能挂花游街、曲江赐宴,连带士林华选也是进士科的专称,但多数学子还是会选择去考明经。因为诗赋不仅讲究天分,还需要长期的艺术熏陶。相比之下死记硬背的经学才是寒门子弟通往仕途的捷径。
蔡吉对此倒也看得很开,数、理、化的研究本就是智慧与金钱的结晶。世家豪族肯投钱投精力研究科学未尝不是件坏事。更何况加试数理化取仕总好过加试诗词赋取仕。
不过近期段芝并没有在鹿鸣楼开讲,这倒不是说他视鹿鸣论坛为“俗事”。而是因为今日乃是段芝成亲的大日子。至于新娘正是当年放言要嫁“骑骏马、穿银盔、美须髯的大英雄”的令狐九。
这不,听完何晏谈玄蔡吉在一干侍卫簇拥下出鹿鸣楼。就见早已在外等候多时的铃兰躬身行礼后,趋步上前在蔡吉的身旁耳语了几句。蔡吉听罢铃兰所言抬头看了看天边泛红的夕阳。继而转身饶有兴致地向身后的林飞问道,“今日仲苗大婚,正杰可去道喜?”
林飞捻须颔首,“难得仲苗大喜。岂可不讨杯酒喝。”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双双登上马车,驱车前往位于城南的的段府。段芝与令狐九的婚礼属于典型的汉家婚礼,从酒宴、奏乐到撒帐、闹洞房一应俱全。蔡吉的车驾还未到段府,远远就见段府大门张灯结彩好生热闹。
得知国君莅临。现任段家当家段融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出门相迎道,“君上驾临,未曾远迎,罪过,罪过。”
蔡吉对着诚惶诚恐的段融摆了摆手道,“今日仲苗大喜,没有君臣,只有亲家,段卿不必行此大礼。”
听闻蔡吉自称“亲家”,段融由不得两眼放光。心中一阵窃喜。须知早前就曾有人认为以段芝今时今日的地位明媒正娶个婢女实在太过委屈。段芝虽说从不在意外人的闲言碎语,身为兄长的段融却是难免会有些遗憾。要知道在蔡吉乱入之前,段家固然是通过兼并土地,贩卖私盐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大地主,可出了黄县、出了东莱还真没什么人会把段家放在眼里。如今段家好不容易出了段芝这么个名动士林的学者,依照这个时代的标准名声鹊起的段芝理应娶个书香世家的闺秀,进而通过联姻提高段家地位才是。不过考虑到令狐九既是管承的表妹,又是齐主的亲信,段融此刻细算下来发觉弟弟的这桩婚事倒也不算太亏。不过表面上他还是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连自谦道。“岂敢,岂敢,君上请。”
上了正厅段融奉蔡吉坐在首座,跟着又派人将其父段奎搀扶来正厅见驾。且见这位曾经多次与蔡吉斗法的“三老”。而今已是肢体僵直、目光呆滞,浑然不见昔年的精明与强干。据说早在七前段奎便已陆续出现了易忘事,常迷路,乃至不识人等症状,段融为此还曾求医于华佗。可就算是两千年前的神医也治不好被后世称为老年痴呆的癔症。所以自打五年前起段融便开始取代其父称为段家新一代的当家人。
蔡吉当然不会同一个老年痴呆患者多计较什么。事实上若非今日段芝大婚,段融都不会让他老爹出来见人。不多时司仪宣布新人拜堂。就见一席新郎装束的段芝红绸牵着同是新娘装扮的令狐九,惹得周围一干宾客连连起哄。
一通热闹的仪式过后,段芝与令狐九开始逐一向在场的宾客敬酒。当头一杯,自然是先敬蔡吉。望着面前在段芝身旁小鸟依人的令狐九,蔡吉不由地想起了自己与令狐九头一次见面时挨她巴掌的情景。令她一时忍不住感慨万千地朝令狐九打趣道,“阿九,仲苗迎亲可曾骑骏马,穿银甲?”
蔡吉的戏言令狐九回忆起了昔年的“豪言”,一时羞得双颊飞红,但她嘴上还是颇为自豪地回答道,“仲苗虽未骑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