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志邦回了自家地盘,底气也足了,毫不见外地捡起一颗脆枣,咔嚓咔嚓嚼着,斜了李国新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
“没啥意思,人家爱干净讲卫生,有问题么?”
李国新被他一噎,当下就想拍桌子,抬起手却被傻闺女塞了一块桃酥。
李爱娟憨乎乎抬着他的手往他嘴里送,嘴里含糊说着爹吃,好吃的话,嘴里点心渣子飞溅。
李国新看着开始懂得心疼爹的傻闺女,心里那点气早不见了。
只要能把闺女的傻病给医好,他受点冷落也没啥!
乔志邦见他愿意服软了,不在意地挪开眼,又揪下一颗紫色的葡萄粒丢进嘴里。
葡萄皮被咬破,丰沛的汁水溢出,酸得他微微眯起眼。
巨峰就是酸,不如他老家那边的牛奶葡萄好吃。
乔志邦皱眉吐出葡萄皮跟籽,赶紧又拿起一颗红通通的国光苹果咬一口去去味。
“李大队长,我带你们过来呢,只是可怜李爱娟同志年纪轻轻就得了这个病,想帮她一把,可不代表我就欠了你们的。
你们怎么算计我的,我心里都记着账呢。”
李国新重重咬着嘴里香甜的桃酥点心,感觉噎得慌。
他拿过白瓷茶壶,倒了一杯还没泡好的茶水,也不怕烫嘴,吸吸溜溜喝了两口,不悦反驳:
“你一个大老爷们还能吃亏?我家娟子可是黄花大闺女,都白给你看了。”
“打住!”乔志邦沉下脸,冷冷地盯着他,手里的果子也不吃了。
“李国新,你要是这样不识抬举,总想着坏我的名声,那趁早滚蛋,叫你闺女傻一辈子去吧!”
这话是直接打脸了。
李国新多少年没受过这种冒犯了,登时涨红一张黑胖的脸想要发作。
乔志邦压根不怵他,慢悠悠说:
“小神医可是我学生,敬过茶拜过师的那种,比干爹还亲,我说话搁她那好使。”
我叫她治谁就治谁,不叫治就不治。
后头这句话没说出口,但李国新不傻,不会听不懂意思。
李国新蹿升的火气硬生生又被掐灭,噎得他浑身难受。
可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
他咬了咬后槽牙,两腮横肉抽搐。
好半晌,他张大的鼻孔里重重出口气,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客客气气恭维:
“名师出高徒,乔工有学问,收的徒弟那当然也厉害,后继有人啊,恭喜恭喜,哈哈。”
乔志邦舒坦了,自傲地一笑:
“过奖。这人啊,就得有眼光。
眼光好的,就算一辈子不结婚没儿没女,也能捞着一个好徒弟给养老;
这没眼光的就惨喽,生一堆儿女也靠不上,都是来讨债的。”
李国新看看边上来讨债的亲闺女,心里梗得不行。
好在这些年难听话听多了,乔志邦这样指桑骂槐的两句压根不痛不痒。
再说了,他闺女要是真能治好,那也是一表人才,再加上他这个大队长的爹,啥样好后生找不上,还用得着赖上乔志邦这个糟老头子?
乔志邦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住了十年牛棚,身体底子早熬虚了吧?
闺女真跟了他才是守活寡,说不定连孩子都要不上。
以后乔志邦肯定要走他家娟子前头,没个孩子傍身,闺女剩下的日子要咋过?
不行,坚决不能要这个糠心萝卜干儿!
李国新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巴不得跟乔志邦划清界限,连话都懒得搭了。
不过他闺女还得靠那个小神医来治,乔志邦这个师傅还有点用,不能给得罪死。
李国新又挤出一个更僵硬的笑脸,像对待公社领导似的拍两下马屁:
“那是那是,兵在精不在多,一个顶十个。
不过你这个徒弟年龄不大,跟谁学的医术啊?乔工不懂得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