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东郊秀湖别院。
下了场小雨,燥热锐减,天气凉爽了。几只燕子悬在别院凉亭的横梁上发呆。
风乍起,水面皱起鱼鳞般的锦。荷叶微微震颤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倾泻而下,倏地就不见了。
凉亭内的几个小丫鬟看直了眼,抚掌笑,“好美呀!”
香风轻渡,翠叶柔枝舒展,茉莉花正妍。几株枝条伸伸展着,空气中氤氲的幽香传出甚远。
暖玉阁内,楼玉皎刚醒。
她躺在葵花蕉叶贵妃榻上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琼鼻一吸,只觉幽香沁入心脾。玉皎蜷着身子,妙目一扫,“阿蛮,什么时辰了?”
“未时了,”外间待命的阿蛮听到声音,飞快地进了屋内,撩纱帐扎好,递上热毛巾,“姑娘可休息好?净净面,该起了,客人快到了!”
“未时?我再小憩一会,”玉皎翻身朝里又睡,娇媚慵懒的声音嘟囔着,“就你催……”
“阿蛮姐姐,姑娘还没起?”
大丫鬟翠微掀帘而入,托一雕花漆黑木盘,内置一对玉杯,敛神望着阿蛮,“姑娘及笄礼宴,可不能晚了!”
“今天够折腾的,姑娘身子弱呀。”阿蛮真心疼。
今日及笄,玉皎起了个大早,在城内国公府,由永宁候夫人为她梳头加笄。玉皎生母许氏去得早,父亲抚远将军楼柏荃在北境戍守。定国公怕孙女触景生情,在国公府一品堂,由家人及至亲好友为玉皎加笄观礼。
京城勋贵小姐及笄有个习俗,要在家外办礼宴庆祝。楼府嫡长女还顶着个县主称号,又怎能免俗?
别院紧靠秀湖,楼府决定在秀湖上租两艘画舫为玉皎办礼宴。
玉皎素衣襦裙及笄礼毕,一家子从城内赶来别院。车马劳顿,玉皎有些乏累,吃过午饭便睡下。
“阿蛮姐姐,您就惯着姑娘!”
翠微朝阿蛮撇撇嘴,主母宠姑娘,不拿规矩要求姑娘,这阿蛮怎么回事,不知今天这日子多重要?
“姐姐!”翠微急得不行,声音也是急哄哄的。
“姑娘,吃口茶吧。”
阿蛮点头,拿起托盘里的一只玉杯,沉声道:“您可不好懒着,再不起,各府的姑娘都到了!”
“知道了。”
声音清脆如珠玉落盘,楼玉皎真醒了。
玉皎翻身坐起,接过玉杯漱了口。翠微奉上暖茶,她喝了半杯,身上疲乏渐褪去。
玉皎杏目婉转,浅浅望去,“母亲遣人来叫了么?”
“夏嬷嬷来过,说,姑娘醒来好好打扮。”翠微笑答。
“好!”
玉皎面颊上泛着笑,走到琉璃铜镜前坐下,“快快打扮起来吧。”
“翠微为姑娘篦发!”
阿蛮去取姑娘的袍服,橱柜里挂着新做的袍服,温夫人为姑娘特别定制的,一条银丝冰纱云绦裙和一件富贵花开团锦宽袖袍。
阿蛮取下抱在怀,拿去给姑娘。
玉皎梳妆好,静坐等候着。她肤白如凝脂,琼鼻高挺,杏目婉转,莲唇含丹,云鬓上红玉瓒凤百花钿和羊脂玉镂花飞云凤簪,活脱脱一个美人儿。
阿蛮笑道,“姑娘梳妆过可好看呢,不愧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
“阿蛮,”玉皎的脸微臊,葱尖般手指要戳她。
“姑娘,今儿不好闹!”阿蛮不怕她恼,施施然展开袍服,“今儿您的好日子,快换上袍服!”
袍服是簇新的,六月出生用莲花寓意富贵花开,莲花花蕊用了金丝银线和东珠镶嵌栩栩如生。
玉皎妙目一抬,微微怔住,“这,是母亲为我准备的?”
“是!夫人亲自去玉芳阁选的料子,上面十五颗东珠是皇后娘娘赏的,”
阿蛮卖力气细细道来,“您瞧,每一朵莲花花蕊用金丝细线将东珠镶嵌上,几乎可以乱真。这花开富贵的寓意,配上东珠的光彩,只咱家姑娘能配得上。”
“母亲,有心了。”
两个丫头伺候着换上袍服,楼玉皎轻轻转了一圈,云鬓轻挽腰纤纤,窄袖云色轻纱挽,翠绿霓裳画中仙,风姿绰约惊为天人。
“真好看!”阿蛮赞叹。
“好美!”翠微羡慕。
“姑娘,皇后娘娘又送来一对玉如意和一把团扇,姑娘看看吗?”翠微道,“方才,皇后娘娘的女使送来的。女使说了,姑娘要是喜欢,用着;不喜欢,就搁着也好。”
“姨母又送了礼?”玉皎一愣。“怎不叫我?”
“姑娘睡下了,女使说,让姑娘歇着不让叫!”
“姨母皇后有心了。”楼玉皎语气一凝,“收起来,先见母亲。”
生母许氏是许皇后堂妹。许氏过得早,皇后的体恤不时会有赏赐来。
冰纱裙一摆,玉皎走出暖玉阁。
她站在庑廊下,见满塘莲摇曳,下了雨,地上有雨水。玉皎转身,步入抄手游廊,边走边问,“翠微,都有谁到了?”
“祁献候、舒王、敛信候、礼部尚书、户部侍郎等家的郡主和小姐都来了!”翠微紧跟在后。
玉皎点头,“我去见母亲,阿蛮去前门迎宾客。”
“好的,姑娘!”
阿蛮点头,朝正门方向急急走去。
迂回曲折的抄手游廊,几十步一个暖香阁,随处可见的景致,今儿有正事,她不敢贪玩。玉皎加快了脚步。
此处院落,定国公楼伯赟偶得所得。地势开阔,站前庭门廊下,能见不远处一方天然湖泊——秀湖。风水大师勘测,此处依山傍水,风调雨顺宜居。国公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