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天又下起雨来,雨点砸在窗台上,溅起手掌高的水花。
妇产病房的楼层里飘散着食物的香气,走廊里人来人往,家属们驻足交谈,用欢快的语气彼此恭喜,又聊着育儿心得渐渐走远。
“唉……”宋秀茹瞅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儿,抬手抹泪,“孩子啊,你的命咋也这么苦呢。”
像是听到她在说话,南燕搁在被单外的手指竟动了动,宋秀茹看见顿时打了个激灵,她弓着腰,紧紧攥着女儿的手,急切地呼唤道:“燕儿,燕儿!”
南燕静静地躺着,却始终没有回音。
宋秀茹咕咚一下跌坐在椅子上,泪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即使当初老伴离世的时候,她也不曾像今天这样绝望过,看着血淋淋的女儿无助地倒在地上时,她慌得眼前发黑,天塌了一样,手足无措,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她是个没什么主心骨的人,老伴在世时,她凡事依赖老伴,老伴走了以后,她就习惯靠着儿子。所以这些年来,才会被儿子媳妇牵着鼻子走,暗地里受了不少委屈。只有闺女心疼她,不仅每月拿钱贴补她,还从不像六局院里那些整天哭着回娘家的闺女们给她找麻烦。
老街坊们都羡慕她,夸她生了个好闺女,嫁得好,又孝顺,以后她老了不愁没人照顾。
她嘴上说着还有儿子,其实心里美滋滋的,她从不担心自己的晚年生活,因为她知道,即使墙头草一样的儿子不孝顺不管她,她还有住着大房子的亲闺女呢,再说了,她的北北,她的心肝宝贝也会护着姥姥的。
这些年她安心在家带孙子,伺候儿子媳妇,遇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着每个老太太都会经历的平凡生活,她以为自己,以为南家的每个人都会平淡平安地活着,却万万没有想到她的闺女南燕会在四十岁的当口遭此大难。
对于一个女人来讲,这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儿,真的过不去呀,无论你是高高在上的领导还是终日为生计发愁的苦力,只要是女人,什么气都能忍,什么苦都能吃,却唯独忍不了这口气,吃不了这个苦。
何况是南燕呢,陈家齐对于她,是比天还要大还要高的人物,当初为了他宁愿改变自我也要迎合陈家人的喜欢,现在半辈子过去了,人老珠黄了,却被人面兽心的负心汉一脚踢开。
想到女儿今后的生活,宋秀茹顿时心如刀割,她口中喃喃痛骂着陈家齐,不时抬手抹泪。
“妈!”
房门开了,南强左手拎着不锈钢饭盒,右手拎着一个袋子走了进来。
“这雨下得真大,妈你瞅瞅我这鞋,全都泡了。”南强抬脚给宋秀茹看。
宋秀茹朝南强身后看了看,起身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伞搁卫生间去,别把地给弄湿了。”
“哦。”南强去放伞,宋秀茹走到窗口看了看外面,不由得面色一沉。
刚才那阵小雨早就过去了,现在楼下的人没一个打伞的。
她的好儿子。
演技是越来越高明了。
宋秀茹一边拧饭盒盖,一边瞥了眼从卫生间出来的南强,“不是让你媳妇儿来吗?咋了,她又哪儿疼了?”
“没有哪儿疼,是硕硕,你那宝贝大孙子非要缠着小惠,我一看饭不等人啊,就替她来了。”南强走到病床边,看了看毫无动静的南燕。
“我姐还没醒呢?”
“之前闹得太凶被打了一针镇静剂,睡到现在还没醒呢。啧!南强!”宋秀茹忽然转身,指着饭盒里能照见影子的面条汤,大声质问儿子:“这面咋回事啊,我不是让小惠把冰箱里的那只三黄鸡炖了下面吗,这是啥,稀汤寡拉水的,连个油星儿都没有,就这面,你们都不吃,你让你姐吃啊。”宋秀茹面色愠怒地瞪着南强。
南强凑过去看了看飘着几根青菜叶子的清水面,低声解释说:“面条是小惠做的,我不知道啊,要不我打电话问问她。”
他作势去掏手机,却被宋秀茹拦住,“打啥电话,你还嫌事不够多不够烦是不是!”
“是你说没有油水……”
宋秀茹咣当一下合上盖子,指着儿子张口就骂:“你这个没出息的货儿!我算是白生你了,整天被你媳妇儿捏得死死的,连个屁都不敢放,你瞪啥眼,我还说错了!”
南强撇撇嘴,“小惠对你不挺好的。”
“是挺好!”宋秀茹冷笑,“看她婆婆又惊又累地忙了一天也不过来搭把手,居然使唤你来了。”
“我来一样啊,我晚上在这儿陪我姐,妈你回去。”南强说。
宋秀茹翻了个白眼,指着床边的袋子,“你陪护,你陪护却把我的洗漱用具给拿来了!”
南强的脸涨得通红,呐呐说不出话来。
宋秀茹失望地冷笑说:“强子,这里没外人,你就别护着你那宝贝媳妇儿了,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我可清楚着呢。”
“她……”
“她什么她,别跟我提她,心烦着呢。”宋秀茹指着饭盒,对儿子说:“你把面条倒了去外面买碗馄饨去,你姐这一会儿醒了就要吃饭,让她看见这面条,她不得寒心啊。”
南强不情不愿地接过饭盒,嘴里嘟哝:“这事怪谁,还不都怪我姐,她那么大的一个人,连自己老公出轨找小三都不知道,就那还整天在咱家吆五喝六,拽的不要不要的,我和小惠一直看不惯她的做派,她啊,就是在咱家横,在陈家齐面前,她就是小媳妇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