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齐来家探望父亲陈胜利,只上白班的男保姆老吴被陈胜利打发出去买牙膏和卫生纸了,只剩老爷子一个人在家。
见到陈家齐,陈胜利和以往一样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但好在不会用拐杖赶他走了。
他陪着父亲在客厅里看电视。电视里正演着一部当红年代剧,剧中的男主人公老了以后陪伴在深度昏迷的老伴儿身边,追忆起往事,泪水涟涟,难舍之情溢于言表。熟悉的演员把角色演绎得活灵活现,两人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视画面,看得异常专注。
结尾曲响起,陈胜利拿起遥控器把电视转到新闻频道,画面上出现一艘行驶在海上的军舰,他清了清嗓子,忽然开口说:“待会儿英子回来,你问问她,是不是找对象了。”
陈家齐眼眶微湿,还沉浸在剧情里面暗自伤感。听到父亲的话,他愣了愣,随即反问:“英子……找对象了?”
应该不会吧。
所有认识家英的人都知道同英子说话不能提结婚,找对象这五个字。这几个字完全是她的禁忌,再好的关系,哪怕是亲人,也不能触碰她的底线。
当年,英子和父亲陈胜利闹翻搬出去住,其中一半原因就是陈胜利曾逼迫家英去相亲。
对婚姻如此抵触的英子主动去找男朋友,想来不大可能。
陈胜利的眼睛还盯着电视屏幕,语调却拔高不少:“她不该找对象吗?再不找,别人家的孩子都能叫她奶奶了!”
陈家齐嘴角一抽,“爸,你也太夸张了,啥奶奶啊,英子今年才四十……”
“嗬!不容易啊,你还知道她四十了!我以为你这个做哥哥的只顾自己快活潇洒,早忘了家里还有个四十岁的老姑娘没嫁人呢。”
“爸……”
“这些年,你有关心过妹妹的感情生活吗?她为啥会这样反常,你有问过她一句吗?”陈胜利目光凌厉地瞪着陈家齐。
陈家齐面色通红,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对于早早就入伍离家的妹妹,他承认,自己对她关心的是不够的。可结婚,找对象毕竟是妹妹的私事,她说不想找,不结婚,他还能拿刀架她脖子上威胁她不成。
他的脾性随了母亲苏巍,做不出这种逼迫人的事情。
“对不起,爸……”
陈胜利似是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眼神里隐隐透着失望,“英子昨晚上后半夜两点才回来,我问她去哪儿了,她吭吭咔咔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今天老吴出去给我买豆浆,见到门口保安室的老王,老王说后半夜见到一个男人开车送英子回来,在马路边,两人说了好一阵子话。你说,这不明摆着吗,这人不是她对象,还能是谁?”
陈家齐微微一怔。
家英,真找对象了?
做饭的时候,他就因为琢磨这事儿把手切到了。不敢惊动陈胜利,他去放药的抽屉里找了个创可贴粘上,然后接着做晚饭。
陈家英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进门她就皱着鼻子一通乱嗅。
“哥!”她边换鞋,边冲着厨房里的人影儿喊道。
陈家齐从厨房里冒出头,“回来了。”
陈家英两眼一眯,乐颠颠地跑过去,“哎呀,我的哥,是不是做酱脊骨呢?”
陈家齐伸出食指顶着她的脑门,把她往外推,“你是狗鼻子吗?”
陈家英笑吟吟地点头,可爱的模样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样,她抱着陈家齐的胳膊撒娇,“还是我哥对我好,你知道这酱骨头是我的最爱,对不对……”
她可喜欢啃骨头了,以前在文工团,只要食堂做酱骨头,她一个人就能干掉一饭盆。
陈家齐笑着摇摇头,“别进来了,味儿大。”他摆手示意她在外面等着,她双臂交握胸前,身子一斜,靠在门框上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哥哥。
陈家齐走到厨火前,拿起抹布掀开大砂锅的盖子,他向后欠了欠身子,躲开那阵蒸腾的白雾后,用筷子戳了戳骨头上面的肉,他把筷子尖塞进嘴里尝了尝味道,之后眯着眼睛点点头。
听到笑声,他回头看着姿态闲适的家英,“笑什么?”
“笑你呀。笑你这么帅的男人偏偏是个爱做饭的命。”陈家英说。
他挑着浓眉,想了想,微微颔首。
陈家英走过去,靠在他的肩上,指着锅里颜色赤红的酱骨头,“我想吃。”
他低头看看她,无奈地笑了笑,用筷子尖扎起一块骨肉,放在锅边的瓷碗里。
“喏,吃吧,馋猫。”他把碗递给她,顺势捏了捏她的鼻尖。
陈家英咯咯笑着端着碗躲到一边,她夹了一块肉送进口中,紧接着,瞪大两眼,口中发出一连串的惊叹声,她竖起大拇指,“哥,绝了!”
陈家齐嘴角上扬,脸上露出一抹满足的笑意。他推她出去,生怕炒菜的油烟味熏到她,她退到门口,还像刚才一样靠在门框上看着陈家齐。
浓郁的肉骨香味儿,高大英俊的男人侧影。
很久以前,有个人也曾像这样给她做过酱脊骨。只是那时的酱骨头被热恋的两人遗忘了,新鲜的肉骨熬干汤汁后变成焦黑的肉骨,他出门要去倒掉,她舍不得,跟了过去。他就蹲在雪地里,挑拣着骨头上能吃的部分,一点一点喂给她……
那被封存在记忆深处的高原,蓝蓝的天空,白丝线一样丝丝缕缕的云彩,金色的八一军徽……
额头忽然一疼。
她抬起头,看到哥哥微皱的眉头和深邃敏锐的眼睛。
她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