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明霞路,一盏盏路灯像萤火虫一样绵延至远方,灯光穿过树叶缝隙,在地上投下无数个细碎的光点,人的影子被无限拉长,在步履行进中变幻着长短和角度。
“我这边有点事,让小李替我一会儿。嗯,是她。什么?别胡说八道,赶紧走!啥,我怎么回去?你别管了,挂了。”江天浩收起手机,转头看着南燕。
她双目红肿,面色青白,但总算是不哭了。
刚才她蜷在树下,看不清面目,他还以为又是哪个酒鬼醉倒街头,需要民警相助回家,谁知他上前询问,那个抱树痛哭的‘醉鬼’竟是他认识的人!
几次三番,三番几次,不得不说,他们之间是真的有缘。
宋玉普刚还在电话里调侃他,说他们这叫孽缘。
“你回去吧。我……不用人陪……”南燕声音沙哑,垂着头,步子却迈得很小。
“那怎么行!你一个女人深夜在街上闲逛,万一遇到流氓怎么办!到时候你报警,我再过来?麻不麻烦!”江天浩振振有词。
南燕抬起头看着他,没说话。
江天浩却是心中一动。
记忆里那双黑黝黝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晦暗难测的雾气,隔着这层黑雾,看到的却是一缕令他心惊肉跳的绝望。他曾与监狱的死刑犯对视,类似的眼神,毫无生机可言。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旁敲侧击问了一路,她不肯说。但以他多年从警经验来看,她深夜不归,十有八九与她的家庭有关。
是她那个劈腿出轨的前夫,还是性子执拗的女儿,他暗自揣测谁的可能性更大。
南燕在一个还未打烊的便利店停下脚步,她转身,朝江天浩伸出手,“借你二十块钱。”
江天浩愣了下,“好。”
他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纸币,抽出一张递给她,“没二十的,五十行吧。”
“行。”南燕接过钱,进便利店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拎着一个袋子出来。左右看了看,朝便利店门口的遮阳伞走了过去。
遮阳伞下,放着一张小方桌和几个塑料方凳,看样子是老板一家人平常用餐的地方。
她随便找个了凳子坐下,把袋子放在桌上。
江天浩看到袋子里的啤酒,眼中光芒一闪,也上前坐下。
她打开袋子,从里面掏出一罐啤酒,低下头,找着易拉罐上的拉环。
看她皱着眉头摆弄半天却不得法,“我来吧。”江天浩抢过她手里的啤酒罐,食指朝里轻轻一掰,“噗呲!”,罐口冒出一股淡黄色泛白的酒沫。
他递过去。
“谢谢。”南燕接过啤酒,仰头便喝。
可能太想靠喝酒发泄心中情绪,竟忽略了酒的苦涩和刺激性,她连喝几口后忽然歪过头,剧烈咳嗽起来。
他摇摇头,神情无奈地看着她,“不能喝就别逞强了。”
她像是没听到一样,抓起啤酒继续朝嘴里灌。
就这样边咳边喝,五罐啤酒空了三罐,看她还要伸手,他拿走袋子,目光炯炯地说:“可以了。”
她没有坚持,因为酒精渐渐在她体内产生化学反应,她的头很晕,嘴里发苦,胃里泛起烧灼感,她把手指插在头发里,手肘架在桌面,看着江天浩说:“江警官,欠你五十。”
江天浩哭笑不得,“下次还我六十,十块是利息。”
“可以。没问题。”她撇了撇嘴角,那样子似是不屑,又像是在嘲讽他的吝啬。
他笑了笑,从袋子里拿了罐啤酒,在手里转着圈。
她指着他手中啤酒,“你喝吧。”
他摇头,“当班期间不能饮酒。”
“那给我……”她作势要来抢,却不防酒后动作失衡,竟撞在他的身上。
她的额头被警服肩章硌了一下,隔了几秒,才觉得疼。江天浩正攥着她的胳膊,两人贴得极近,一股灼热的男子气息拂过额头,她愣了愣,猛地推开他,“不,不给就算了。”
江天浩心跳很快,他看着她有些发红的侧脸,轻咳两声,问:“你闺女呢?放假了吗?”
听到他的问话,她的眼角明显抽了一下,他心下了然,知晓她的反常,还有满身满心化不开的痛楚,都与那个性子执拗的少女脱不开干系。
“江警官,你有孩子吗?”她忽然问。
“没有,我单身。”江天浩回答。
她抬头,诧异地看着他,“你……”
“我没结过婚。”他解释说。
“哦,那算了,和你也说不清楚。”她和一个单身男说孩子的事,无疑是对牛弹琴。
“那你倒是先说说看啊。我虽然没孩子,但经我手化解的老人和子女间的矛盾,不说上千,几百件总是有的。”他没说大话,在调解这方面,他还是有自信的。
看她沉默着不肯开口,他笑着说:“你忘了,当初我是怎么劝你闺女的?她被诈骗那一次,你们吵得不可开交,是不是我一说,她就好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
当时她和陈家齐被眼前这位江警官撵到门外,隔着玻璃门,他一直面带笑容和南北说话,而南北则像只顺毛驴一般,安静的不像她的女儿。后来,再进去的时候,南北的态度变得平和多了,不仅没跟她闹脾气,临走前还主动向江天浩告别。
或许……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今晚,我和北北大吵一架,我……还动手打了她。”
他哦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
她抬起头,看着江天浩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