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羡敛眉。
叶天逸拍了拍他的肩膀,“杨轻寒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破案是个中好手,这打仗嘛,她终归是个女子,又是阿缜放在心尖上疼的人,到时候在这里,反倒成阿缜的累赘了。”
莫羡思来想去,反倒被说服了,赞同道,“那好,属下写封信给大小姐报平安。”
叶天逸摆摆手,“去吧。”
中军大营。
兰小舟将热水倒进木盆里,心疼的看着坐在塌边发呆的兰英。
“将军,你先过来洗洗吧,属下将将军的衣服也拿过来了。”
辛缜的军帐一般不让人进,这还是兰小舟头一回进来,到底是有些胆怵,没敢往屏风那边瞧,只远远站在角落里,用手探了探木盆里热水的温度。
晋城处在风岚国边陲,水源稀少,往右是一片戈壁,往左是一片沙海,从风岚沧浪江发源一路西行,只有一条小河穿过晋城。
所以将士们洗澡一般都在军营后山的那条河里将就。
只有军中几个大将有资格在自己的营帐里洗澡,但是水也不敢用多了,剩下的要用来给人喝给马和牛羊喝。
即便兰英如今遍体鳞伤,也没法用太多的热水,这两桶热水还是兰小舟从炊事营里要来的。
“将军?”
兰小舟再次朝屏风里叫了一遍。
兰英声音闷闷的应了一声,目不转睛的盯着辛缜英俊的轮廓,就这么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站起身来。
兰小舟走到营帐门口叮嘱外面的人不许进来之后方才走到木盆边服侍兰英脱衣服。
光看的时候就已经让人感觉触目惊心,脱下软甲,那洁白身子上纵横交错的伤口比任何时候都要多,那凝结成块儿的黑血一片一片的覆在身上,让人看了忍不住想哭。
“小姐……”“住嘴!”
兰小舟红着眼睛捂住嘴,“小舟知错,小舟该罚!”
兰英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军营重地,少说话才能活命。”
兰小舟将眼泪强忍回去,“是,小舟都听将军的。”
“嗯,替我处理伤口吧。”
“好……”兰小舟轻车驾熟的拿来自备的医药箱,就在营帐中那唯一的屏风后服侍兰英洗干净身上的污血,然后一点一点给她身上的伤口上药,包扎,最后是裹上束胸穿好衣服。
兰小舟跟着兰英这么多年,也是头一回见自家主子受这么严重的伤,处理伤口的过程中,她疼的咬紧牙关,却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来,顿时有些感怀。
“将军,您这头发……”兰英坐在浴桶旁,眼里没有半分波澜,“被元修用剑砍了。”
兰小舟心惊胆战的抖了抖,又将手稳住,替兰英把头发梳理顺滑再挽成发髻,“幸好还能束发,只是参差不齐的,有些难看……”兰英神情淡漠。
从她被兰家当成男儿养的那一天开始,她就与漂亮好看美丽这些词没有半点儿关系。
“无所谓,只要不让人看出我的身份。”
兰小舟内心幽幽叹了口气,“将军,这么多年,你不累,小舟都看累了。”
兰英冷冷的注视着放在前面的一只白蜡烛,烛光幽微,昏黄的光晕打在她脸上,她看到自己的影子,笔直的投在地面上,像一只宁折不弯的翠竹。
她累不累?
她都忘记了。
她只知道自己是风岚国用来打战的武器,国君的剑指向哪里,她就要向哪个方向去拼命。
保住国家,保住兰家的地位,保住百姓成了她身上唯一的责任。
她再没有想过自己身为女儿身的事情,从五岁到这么大,她只知道练武打架练武杀敌练兵。
那些大家闺秀们喜欢的东西,她不敢想,也不会去想。
死在战场上,会是她最后的宿命。
这就是她一眼能看得到头的人生。
兰英沉默下来,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疼,元修那长枪一刺,从她脸颊划过之后的发麻感觉还未消失,她负手在背后,在没有人能看到的地方紧紧握着拳头,将指甲用力嵌入掌心来缓解疼痛。
但她表情上没有一丝波澜,脸上没有半点儿受伤之后的脆弱。
她习惯性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这让她手下的人盲目相信她就是他们风岚永远不会战败的战神。
她成了百姓口中不败的神话,神话是不会疼,也不会倒下的。
“将军——”兰小舟收拾好旧的衣物,染血的束胸在她怀里显得有几分刺眼。
兰英淡淡的看向她,“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这些衣服都烧了,不要让人看见。”
兰小舟早已习惯了兰英的清冷,这么多年,将军就她一个人在身边伺候,没有人会心疼这个人,只有她知道,她过得比谁都孤独。
“是,小舟这就去办。”
兰小舟走到一半,想到什么,又折回身来,问,“将军今晚要留在这里吗?”
兰英抬起略显疲累的眸子,“嗯,他是为我受的伤,我理应留下来照顾他。”
兰小舟努了努唇,心里感觉自家将军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可是,盛月国君一向不允许外人留在他帐中……”兰英蹙额,脸色已然有几分不悦,“我不是外人。”
兰小舟无辜的眨眨眼,这话听着,好像很奇怪,又很暧昧。
兰英眉头越皱越紧,心里蓦的涌起一股陌生的窘迫,“出去!”
兰小舟微微翘起嘴角,明白了什么,抱起血衣蹦跶着出去了。
兰小舟走后,整个军帐彻底安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