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两个主子要看雪,阿梨和莫羡便让人忙起来。
在凌月阁的阁楼上,有一道开阔的落地木门,不用避风的时候,就可以将木门大大的敞开。
辛缜命人在二楼放了一张黄花梨木的软塌。
钟澍将温暖的炭火盆端上来,案几上放着时令新鲜的水果和糕点,还有尧城最出名的花酒。
辛缜将暖和的锦被披在身上,把身旁的女人裹进被子里,身下厚厚的毯子毛茸茸的,身边的人,暖烘烘的。
两个人就这么像蚕宝宝一样,露出两个脑袋,坐在楼外飞扬的雪花。
钟澍阿梨等人轻手轻脚的关上门离开,独留二人在楼上。
“宝儿,想知道我的过去吗?”万籁寂静,只听得见下雪的声音,辛缜说话的声音不禁越来越轻。
“只要你愿意说,我便愿意听。”杨轻寒笑了笑,从没有像这样一刻这样轻松自由过。
两人随意的品尝着花酒,间或捡起一块糕点吃着,辛缜便轻声慢语的说起他的过去。
他说自己虽生得高贵,却有一个连平凡人都不如的童年,不被母亲喜欢,不受父亲宠爱,在家族里受尽了白眼儿长大。
长兄先天不足,生来身体羸弱,在家族的勾心斗角中差点儿死于非命,五岁那年,长兄不知何故得了一场大病。
母亲为了兄长差点儿自暴自弃,费尽心力才将长兄救回来,可惜却毁了长兄一双腿。
母亲无奈,只能再设法生下一个孩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她对他,也不是没有过母亲之情,至少,在长兄的腿好转之前,她也曾对他轻言细语,温柔似水过。
只是,这一切就像一场空洞华丽的美梦,轻而易举的就被人一掌打碎。
后来,他被她放弃,被家族驱逐流放。
母亲亲手在他身上种下噬心蛊,在临走之前,甚至扬言让他一辈子都不要回去。
他一路向南,穿过千山万水来到离盛月王朝最远的大梁。
原以为一辈子就这么平凡而简单过去了,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遇到他一生所爱。
杨轻寒羞然浅笑,低了低眉,“阿缜,以前没觉得你这么会说话,会说话你就多说点儿!”
辛缜淡饮美酒,精致下颌轻扬,微微侧过脸,掀开眼帘,深深的目光落在身侧女子的脸上,视线盘旋打转,万般缱绻温柔。
她单手托着下巴,侧脸精致,秀眉如黛,唇色温和滋润,耳垂透着淡淡的浅粉色,脖颈纤细修长,白白嫩嫩。
辛缜神色动容,喉结上下滚了两圈儿,然后默默收回目光,笑道,“日后你想听,我便天天说给你听,说到你厌烦为止。”
“怎么会厌烦。”杨轻寒笑容淡了些。
侧目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心尖儿上仿佛刀绞一般难受。
若他此番回去,求不得解救之法,她该怎么办?
“宝儿。”辛缜侧目,星辰般的眼睛漆亮深沉。
杨轻寒想也没想的一把抱住他,泪水开始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她咬了咬牙,努力将泪水逼回眼里,道,“我等你回来。”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泪水,辛缜内心苦涩,抬头抚摸她头顶软发,浅浅一笑,“好。”
这场雪,从暮色起,下到晨曦止。
点燃在阁楼四处的蜡烛早已熄灭成灰,旭日开晴色,寒空失素尘。
这场酣畅淋漓的促膝夜谈不知是什么时候悄然结束的,杨轻寒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
只余一枚温润的玉佩,缀着一条红色的宫绦安静的放在她手旁。
厚厚的被子将她埋在暖烘烘的软塌上,阁楼上的落地门紧紧关闭着,厚厚的帘幕垂落下来,将凌冽的风雪抵挡在外。
阁楼里温暖如春,炉子里添了新炭,上头煨着一盅瘦肉粥,如春的暖意在空气中肆意弥漫。
她眨了眨眼,将滚烫的泪水生生逼回去,然后将那块玉佩收起来贴着胸口放进怀里。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不觉得,直到她遇见辛缜,她才明白,离别之于人,锥心也难形容其痛。
现在,她拥着厚厚的被子,呆呆的坐在软榻上,只觉得心里头空空荡荡,好像缺了很大一块儿似的。
“阿梨。”她有气无力的起身,将外衫披上。
阿梨推门而入,担忧的看了她一眼,细声细气道,“小姐,大人今儿一早就离开了,走之前让我不要叫醒小姐。”
早料到会如此,杨轻寒并不意外,只是心里仍旧有些难受,“莫羡还在吗?”
“还在呢。”
杨轻寒提起不精神,恹恹的应了声,“嗯。”
他果然说到做到,将莫羡留在了她身边,不管怎么样,他的人在这里,于她而言,算是有个念想。
辛缜离开之后,杨轻寒突然陷入了一阵情绪低迷期,每日茶不思饭不想,连事儿也不做,心情稍好的时候便坐在书房里发呆。
心情不好的时候,连门儿也懒怠出,就窝在她同辛缜的房里睡觉。
接连几日下去,整个人生生瘦了一圈儿。
不过,奇怪的是,自从辛缜离开后,她的“通房”人格就很少出现。
阿梨看着她日渐堕落又不肯好好吃饭的模样,心里十分焦灼,想方设法做了一大堆好吃的引诱,杨轻寒依旧是无动于衷。
贺慈莫羡等人心里也担心,想给她把把脉,她便冷着脸不乐意。
贺慈担心她的身体会不会出什么毛病,她总是淡淡的看他一眼,说自己没事儿。
如此,又过了三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