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四年,到了。但是,没人去理会新的一年来临的欣喜,也没人走亲访友。在夏州的棉花也派出去完毕以后,君臣都耷拉着脑袋,深一脚浅一脚的各回各家了。
姑且,算是完成了任务。
大年初一的这一天,勋贵们都没有来回走动的。大家不约而同的把初一的事情延后了一天。
初二,朝廷召开元日大朝会。
魏征因为冒寒往来于金州长安之间,最为辛苦,食邑加了五百户。同时,因为这次赈灾没能过个安生年的,无论高官小吏,都有赏赐。
休息了一天一夜,长孙无忌的神色已经好了很多,出班启奏道:“启禀陛下,今日早间收到宁州的回信,棉花已经运达,并且开始了分发。”
“嗯,知道了。”
虽然休息了一天一夜,但是李世民依旧很疲惫。他自身尚且如此,对朝堂中一些明着打瞌睡的,比如李承乾,也就没了意见。
继长孙无忌以后,房玄龄也站了出来。
跟长孙无忌不一样,房玄龄的面色十分的凝重。拱手施礼后,房玄龄叹息道:“启禀陛下,统计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这次寒年,长安城内冻死者共计三十有八,其中三十四个是奴隶,四个是贱籍者。而万年、蓝田以及长安城外,贱籍者冻死二十有四,奴隶者冻死一百又七十二。乞丐共计五百九十五。而平民....”
如果说之前的数据,房玄龄念得还能面无表情的话,接下来要说的数字,就算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念了。
御座之上的李世民叹了一口气,站起来道:“念吧,朕接受得了。”
房玄龄深吸一口一气,念出了一个令所有人睡意消失的数字:“平民百姓冻死者二十有一,因冷天而病故的老人,共计两百三十二。”
念完这个数字,房玄龄就闭上了眼睛。
高高在上的李世民,听到这个数字,也摇晃了一下身子。
这是太平年间啊,没有战乱,没有刀兵,可就是出现了二十多的冻死者,而严格上来说,因寒冷病死的老人,其中也有半数以上是应该算入其中的。
二十多啊!这还只是长安周边的数据,自夏州至金州一共十八州,算起来,这得是多少?
这是什么狗屁的太平盛世!
转瞬之间,本来一片困倦的朝堂,顿时换成了悲伤的氛围。谁能想到,这一次的灾难,哪怕是在朝廷如此及时的应对下,依旧是出现了这样的损失。
相比较之下,什么大唐盛世,分明就是个笑话!哪个盛世的朝廷,能混成这个样子?
御座之上的李世民一屁股坐在御座上,垂泪道:“是朕的错啊!是朕的错啊!如果朕能早些做出应对,恐怕....”
听到皇帝的话,所有朝臣都低下了头。
就在这个时候,李承乾站了出来:“父皇,此次灾难,您虽有错,但是错不在没能及时应对上。其中缘由,待到儿臣准备一个折子,跟您详细讲述一下。”
李世民只是挥挥手,并没有说什么。
这一次,没有丝毫的演戏成分,就连一向自信的他,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了。
没人敢打扰这个时候的皇帝,就是李承乾,也缓缓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是看出来了,皇帝这一次,是真的被打击到了。
就在这宁静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以后,大殿的门打开了,金吾卫大将军常何,没解下佩刀,就冲了进来。
抱刀而跪,常何激动道:“陛下,末将有急事禀告。”
正常情况下,常何比谁都老实,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带着佩刀闯入朝堂的事情。如今发生了,莫非,是....
李世民惊讶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常何抬起头,脸上的喜色怎么都掩饰不住:“末将斗胆,请陛下及诸位大臣移步城门一观!”
这就是卖关子了。看到常何脸上不加掩饰的笑容,李世民想到了一个可能,但是却又自己排除掉。怎么可能?
“移驾朱雀门!”
伴随着皇帝的命令,众朝臣,纷纷走到太极殿门口,找出自己的一身御寒衣服穿上。这个时候没人讲究仪表了,讲究的估计会被冻死。这几天虽然气温有所上升,但依旧是一个危险的温度。
太极殿到朱雀门的这段距离很长,但是没有一人选择坐轿子,而是纷纷快走,这样,身子还能暖和一点。
终于走到了朱雀门,爬上城头,当看清楚外面的场景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只见此时皇城外面,乌泱泱的全是人,视线所急,哪怕是到了安仁坊,人流都占满了街道。
这些人都是百姓,甚至还有些需要晚辈背着的老人在。他们不约而同的走到皇城城门前,朝着里面的方向跪拜,行礼完毕以后,就分流到光禄坊和兴道坊的两侧,绕路出城。
没有人组织,但是丝毫不乱。
城门下,可以看到长安县县令余秋生和万年县县令张柬之在。李世民指指城下,李涧领会,立刻就下去传唤二人上来。
过了一会儿,余秋生和张柬之都上了城头,不同于平时的拱手行礼,二人下跪,算是尽了今日大朝会的礼节。
等俩人起身以后,李世民才指指外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准备的?”
余秋生连连摇头:“回禀陛下,下官不知啊,只是进入长安城的百姓实在太多了,这才察觉到了不对,派人监察朱雀街。至于这些百姓从何而来,微臣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