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对李涧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的:“朕殚精竭虑,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大唐的长治久安?自汉末以来,天下可曾安定过?如今大唐好不容易结成一片版图,至少明面上没有分裂,这已经是百年,千年以至于万年的基业了。朕扪心自问,从未想过李家能从中获得多少利益,而是希望这个世间长久的太平下去。
都说盛世难得,自大唐建国以来,不满二十年,在一片疮痍中,建造出了盛世的雏形,可见盛世不是那么的不可得,而是长久安定下自然而然出现的局面。既然二十年的太平能换来一个盛世,那么二百年,两千年呢?朕为万世基业奠定基础,有什么错?”
甩甩茶壶,见没了茶水,李世民一甩手就把茶壶丢了出去。旁边的李涧保姆一般重新递上了一个新的茶壶。
喝了一口茶水,皇帝又赌气的将茶壶丢了出去。看到这一幕,李涧只能叹息一声,取来酒,还是烈酒给皇帝。
这一次终于对味了,狠狠的灌了半壶以后,李世民才大着舌头继续说:“辅机啊辅机,自我们相识以来,朕以为你是最懂朕的一个人,一直以来你我君臣配合,都能将朝政拨动到正轨上。然而这一次,你为何背叛了朕?还代表着群臣和不知道多少勋贵反抗朕?分封刺史不过是一个名号而已,诸侯王才能有的待遇,朕给你们这些国公甚至只是国侯就安排上了,有什么好不满的?你们不知道萧瑀得知自己被封为宋州刺史,世袭罔替的时候,有多高兴吗?
观音婢啊观音婢,你明知道朕剥夺了辅机直入皇宫的权力,就是为了不跟他过多的冲突,为何每次辅机求见,你都要把他放进皇宫?莫非,朕这个丈夫,就真的不如你的哥哥重要?”
说到这里,皇帝虎目含泪,又一连喝了好几口的酒。
这里是甘露殿,从值守的太监到周围所有的侍卫,都是他的心腹,所以在这座大殿里的他,才能短暂的放下伪装,才是真正的李世民。
等三壶酒喝光,地上的碎片已经被战战兢兢的宦官收拾走了。看了一眼有些繁杂的事务,李世民闭上眼,干脆不再多想。有群臣在,耽搁一天的政务,不打紧。
索性躺在地上,接过李涧递来的枕头,堂堂的皇帝就在甘露殿内的地面上睡着了。
皇帝睡着了,夫妻同体,此时的皇后也睡着了。一艘看似是画舫的军船,此时正顺着水路直流而下。逃离皇宫带来的自由感,还有一路上的新鲜感,让长孙这个年纪的女人都忍不住兴奋,一阵兴奋的结果就是差点累坏,被李承乾和李泰逼着进船舱休息去了。
李承乾吩咐了苏媛,李泰吩咐了阎婉照顾皇后后,兄弟俩才钻出船舱,站在甲板上欣赏两岸的风景。做坏事儿带来的违禁感,甚至可以跟磕了药获得的快感对比。此时的李承乾和李泰都无心考虑后果,只想珍惜眼下的快乐。
“皇兄,咱们到了洛阳,停靠吗?”
“停靠啊,不然在哪儿获得补给?这艘画舫可是在渭水河畔赶急工才制作出来的,咱们又忙着跑路,根本没准备物资。再说了,在长安准备物资的话,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在长安城外,又会耽误跑路的速度,所以我就给洛阳的掌柜下了命令,让他在洛阳准备物资,咱们直接装上船就好。”
踩了踩甲板,李泰忧愁道:“我就怕洛阳刺史接待了咱们后,会耽误咱们的行程,一旦父皇下令追回咱们,不出洛阳地界,咱们恐怕还是难逃一劫啊。”
拍拍李泰的肩膀,李承乾笑道:“如果洛阳刺史是别人,哥哥还没办法对付,前几年,杜尚书的弟弟杜楚客,本来应该担任你王府长史的,结果我跟父皇商量以后,就把他弄来了洛阳担任刺史。这个人其实很急功近利的,在我捏着他们杜家馋虫的情况下,他只有老实听话的份。”
“杜家的馋虫?”
“是啊,我也是过后才知道杜家竟然也经营粮食的买卖,生意最远都做到了辽东。虽然杜家没法把控大唐粮食交易的命门,但是一种新的高产水稻,对他们而言还是很有诱惑力的。杜家本家没有多少地,但是族人中不缺地主,要是没有足够的田土支撑,杜家凭什么把粮食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捡起船头的一个碎木片,丢进水里后,李泰嘿嘿笑道:“您会主动给别人送好处?如果是对您有恩的就算了,杜老贼坑了您不止一次,我可不信您是一个以直报怨的性子。”
李承乾哈哈大笑:“不愧是你,你说的没错,其实我这次是丢给了杜家一个考验。农学院培育的高产水稻,虽然产量确实厉害,勉强也能做到一年两季。可是这些结果,都是研究者在实验田里实验得到的结果。不管是施肥还是除草,他们都把这些实验苗当祖宗伺候,实际这些种子能有多少产量,能不能抵抗旱情,能不能抗风,都是未知数。由杜家来试种的话,成了他们能收获好大一份功劳,老杜也能收获很多的威望,没准儿能一跃而成为尚书仆射。但是失败的概率和结果,他们也得承受。”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杜如晦最是擅长断事,又如何会让这样的机会白白溜走。而让勋贵家先试种,确定无碍以后再推广到民间,则是于跃和李承乾几经商量以后出来的结果。普通百姓承受不起损失,虽说东宫财大气粗的不怕赔偿,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