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蜀之地,乐山,大凉山中段旁一个叫峨边的自治县,下面还有一个小镇,名为黑竹沟镇。
这就是刘宝给我们的地址。
大半年前,他偷偷溜出来游山玩水,乐山就是最后一站,在市内待了一阵子,只等腻歪了,就想去自治县里看看彝族的阿诗玛们到底有多美丽,就是在这个地方坐上了那辆公交车,最后把他送到了那个特繁华的闹市里。
这是他唯一能切实记得的内容,没了办法,我们只能按图索骥,先去寻到了这辆公交车再说!
赶到黑竹沟镇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清晨了。
车辆是土行孙安排的,原主人好像有点狐臭这方面的问题,车子里的味道很难闻,我们几人七倒八歪的挤在一起,睡得昏天暗地。
林三寻了个地方停了车,土行孙才把我们叫醒,建议先吃点早饭,然后找个酒店先睡一觉再说。
时间还早,街上行人稀稀拉拉的,路边卖早饭的青棚里倒是挺热闹。
叫了吃食,趁着人多热闹,付慧城跑去打听斯豁站的位置。
斯豁站,这就是刘宝说自己上公交车的站点。
古怪的是,众多食客对此竟然一无所知。
一个脑袋上扎着“天菩萨”的汉子甚至笑话了付慧城几句,说自己在黑竹沟镇活了三十来年,从没听说什么斯豁站。
付慧城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我看他有些丧气,就笑着说道:“不用着急,来都来了,还怕耽搁三五天的工夫吗?慢慢问就是了。”
“狗日的刘宝,怎的就那么鸡贼呢?本来我都盘算好了,倘若他的事情简单还好说,如果难办,回头就直接动手抢,人我都找好了,离咱们和丹增碰面那地方不远,全都是枪手,给个信号,片刻就到,拿下他们那些人不成问题…”
付慧城忿忿不平的咒骂马克刘这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浑然不觉得这是乌鸦笑话猪黑,他自己就是怀揣着恶意而来,怨不着别人防备。
发泄了片刻,他话锋一转道:“你们说,这家伙该不是看错了吧?那时候他都喝的五迷三道了,说的话能信么?”
“未必,他说了,自己上车前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站牌,上面‘斯豁站’三个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摇了摇头:“这个我倒是更相信刘宝,这人心思缜密,不会真的喝的没有神智,从那天试探咱们就能瞧得出,这人有点城府。我总觉得,他忘掉很多事情可能是中了别的手段,可惜我看不出来,应该是和他被人买走的命有一些关系。
这个斯豁站,大概是有些讲究的,寻常人不知道也正常。”
付慧城只是摇头叹息,觉得此事一波三折,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吃过早饭,我们就近寻了一家小旅馆,准备先休息几个小时再说。
付慧城一路都在念叨着这个斯豁站,仿佛被勾起了好奇心,登记的时候,忽然退而求其次的询问老板本地有没有跟斯豁两个字儿搭边的地方。
老板是个很年轻的姑娘,二十来岁,相貌倒是普通,但白净的很,算是很耐看的那种类型,闻言就笑了起来,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不要乱开玩笑的,在这里可不能见人就提这两个字,在咱们彝族话里,斯豁就是说人打摆子而死,很不吉利,老问这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咒人家呢。”
说着,姑娘把身份证还给我们,又说了一些闲话,不过,等我们准备上楼回房间的时候,她却似乎想起了什么,“哎”的喊了我们一声,等我们回头,她蹙着眉说道:“我刚刚才想起来,我太爷爱给我讲故事,好像确实提过斯豁这个地名。”
太爷……
论岁数,怕是经历过旧社会时期的人了吧?
我脚步一顿,有些踯躅的问道:“老人家现在……”
“你是想问我太爷还在不在吧?”
姑娘笑道:“他身体可好了呢,快一百岁的人了,每天还会来给我送饭,生怕我吃不好,你们要是对这个有兴趣,可以中午的时候下来,他一般中午十二点前肯定会来的!”
“那敢情好,我这人最爱听老人家讲的故事!”
我冲着姑娘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上楼的时候让付慧城安排不三不四俩兄弟去买点好酒,彝人好酒,套个交情,可以多听点故事,多次出来办事的经验告诉我,老人才是真正的百科全书,很多事儿旁人说不出个门道,兴许从那些走过漫长岁月的老人嘴里能寻到蛛丝马迹。
因为惦记着这个事儿,沾了枕头我也睡得不是特沉,刚过十一点的时候就醒来了,出门一看,发现老白和付慧城他们也是一样的情况,满眼睛的血丝儿,精神却很振奋,明显是一样的情况。
提了酒,下楼搁到柜台上,姑娘死活不要,耐不住我们执意,只得有些为难的收下。
而后我们也不打扰她,寻了个靠着窗户的位置等候着,没多久就看见一个佝偻的老人拎着食盒来了,老人的眼睛里只有自家的闺女,看都没看我们一眼,两人一直在低头说着彝家话,我们也听不懂,姑娘时不时的对着我们指指点点,应当是在给老人说明情况。
片刻后,老人颤颤巍巍的朝我们走了过来,他真的是太苍老了,我连忙起身扶着他坐下。
老人也不客套,微微眯着眼睛休息着,只是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却满是一种说不出的萧索,我把这种让人觉得心酸的情绪称之为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