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程易走过去站定在他旁边,双手撑住栏杆,微眯眼问道,“我倒是要质问你一件事。”
“你说。”
“景辞身上的定位器。”
“……”许老板清了清嗓子,“嗯……那时候我不知道她是我外甥女,出于对安全问题的考虑,我……不过,这个方案最先可是你提出来的。”
“后来我不是说过这个方法不人道?为什么你还是在用?”
“不是吧,你现在反过来质问我?你提出来的时候就没觉得不人道?”
程易冷笑一声,“呵呵。”
“……”许老板一肚子反驳的话被他冷笑的两个呵字硬生生堵在嘴边,于是他也冷笑,“呵呵呵。”
“看来我们确实不适合共事,说几句就能吵起来,还是在我已经在拿了大股权之后。”程易抬眼看向窗外。
“幸亏你退出的早,要不然你我都要少活十年。”
n市的政局正处于风云变幻之中,每日的街上游行成为了一种常态,两派各执一词,互相诋毁,像是在舞台上互斗的小丑。
靳正捏着纸牌,掀眼看了四方,忽然扯出一个冷笑,丢了牌,站起身扣好扣子,冷声道,“散了吧。”
“正哥又赢了,真是好手气!”
“太晚了,散了散了!”
“正哥慢走!”
“慢走正哥!”
四处都是烟雾缭绕,一片乌烟瘴气的混沌之地,来往的三教九流各有长处,但是见了靳正都得恭恭敬敬地弯腰喊一句正哥,不管你是外国的跨洋的,会不会说这个语言,都要喊这么个称呼,这就是这片地下城的规矩。
明笑直挺挺地躺在毯子里,把自己裹起来,却在毯子里睁着眼睛,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之后,她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夜色正浓郁,夜莺在枝头啼唱,枝上挂着月钩,车水马龙在人间行走。
一盏小灯被打开,随后身边陷下去一些,他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引得明笑有浑身发抖的冲动。
“睡着了。”
明笑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使得氛围不那么窘迫,她此刻虔诚得像是一个真的信教徒。
靳正抬手掀开她兜头盖住的毯子,垂眸看着她的五官,伸手摩挲着她的额头,“装睡是会挨打的。”
明笑缓缓睁开眼,颤抖的眼睫毛使她看起来像是一只可怜的小动物,一只受了伤落在猎人手中的小动物。
“不乖,晚上没吃药。”
靳正摸着她的头发,眼里像是有温柔在的。
“吃了。”
“吃了怎么会睡不着。”
“不困。”
“还是没有乖乖吃药。”
靳正又摸上她的额头,她在靳正的手下又好像是一只玩具了。
“靳正”
“嗯。”
“我想睡觉。”
“睡吧,我看着你。”
明笑的心咚咚狂跳,她不知道靳正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来,这个人越来越阴晴不定,时时刻刻都让她感到恐惧。
几个月前她那骨子里带着的傲气,被十几年教育养起来的傲气,现在在她身上竟然找不出一丝一毫影子了。
她甚至连一句怕靳正都不敢说出口。
“还不睡。”
“关灯,”明笑听着他的声音,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关灯才能睡着。”
啪一声,灯被关上。
室内的空气与靳正身上带回来的烟气在黑暗中交缠搏斗,丝丝缕缕萦绕在明笑的鼻尖,让她更清醒。
晚上的药她确实没吃完,藏了一颗在舌头下边,张妈从来不会想去检查她有没有吞下去,这是她第27天没吞完药。
也是她攒那颗镇定药的第22天。
攒下去,一口吞掉,就能解放了。
明笑的唇角在黑暗中微微扬起,很快又恢复原样。
放在从前,她可能会觉得不甘心,但是现在,明笑只有一个念头:
逃离靳正,哪怕是去死,也好。
夜在清醒之下格外漫长,漫长到足够明笑回忆完过去的十几年人生,清晰回忆做手术那天的每一个细节,靳正的眼神,动作……以及他带给自己的一切痛苦折磨。
靳正才是她的万恶地狱。
而这个位置,原本是要景辞来躺的。
是她明笑太贪心。
是她自己作的。
次日早准五点钟的时候,靳正走出了这个房间,明笑在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之后,整个人忽然放松下来,她在黑暗中叹了一口气。
缓缓坐起身来,鞋也不穿地小跑到洗手间里去,伸手到洗手台下去摸那些药丸还在不在。
外面的房门忽然又被推开,明笑整个人一怔,迅速站起来,还没打开水龙头,洗手间的门就被一把推开。
或许是她刚才的触摸使药丸松动了,一颗药就这么掉下来,在地板上弹来弹去。
“你在做什么?”
靳正盯着她,眼底的阴鸷似乎是要把她原地绞杀。
“洗手。”明笑不去看他,打开水龙头,双手放在水龙头下任水流冲洗着。
“实话。”
“洗手。”
靳正走上前来,抬手掐住她的脖子,“想死?”
明笑不说话,任他掐着,她只是稍微挪动脚步,想把那丸药踢开一些,最好是能踢到洗手台下面,他现在看不见的地方。
“你没吃药,明笑。”
靳正不需要去看药在哪儿掉落着,一口定了她的罪,掐着她的脖子把她从地上提起来,然后走出洗手间,直接把她丢回床上。
求生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