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雨暮为雨,每日有两个时辰化作人形,阿眠就这样在瑶山度过了许多年。
她曾期待自己会变成别的什么,比如小鹿,活着一只鸟雀,可惜始终都是朝云暮雨,千百年如一日,从未变过。
山中无岁月,她也记不得自己到底在瑶山过了多少年,更不知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哪些变化。
瑶山一直都是她刚来时的模样,晦明更替,四季有序,青翠绵延,并未发生什么大变化。
玄霄说阿眠如今的神识就靠瑶山充沛的灵气养着,过个上千上万年,说不定能恢复神身。
已经习惯眼下这种状态的阿眠,对能不能恢复神身并不在意,反正如今也算自由自在。
朝有晨曦暮有烟,春有百花冬有雪,这些风景足以让她排解漫长无垠的岁月了。
更何况这里还有白伫,以及林中的各种生灵。
玄霄更是几乎日日都来,有时在山顶院中住上三两日,有时只在阿眠恢复人形时逗留片刻。
拖他的福,阿眠在山中的生活一点都不清苦。
玄霄除了带来各种美味的吃食,新奇的玩意,还会同她讲各种趣事。
但是最近玄霄已经有四天没来了,这是过去漫长岁月中从未发生过的事,阿眠不禁有些忧心。
她害怕玄霄再也不来了,更害怕他出了什么事。
因她心情焦虑,每日的朝云暮雨便成了乌云暴雨,瑶山的一些小生灵没少遭殃。
“玄霄啊玄霄,你再不来我就要变成雪了。”
一朵乌云模样的阿眠趴在瑶山,百无聊赖地自言自语道。
玄霄不来的日子,实在枯燥乏味。
生前她与玄霄势不两立,死后反倒一笑泯恩仇,成为最亲密的人了。
可惜目前她要靠瑶山的灵气养着,不能离开瑶山半步,否则她也想看看沧海桑田,外面的世界是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阿眠念念叨叨的第十天,玄霄终于出现了。
他浑身是伤,趔趔趄趄地跑进瑶山,站都站不稳。
幻成人形的阿眠吓了一跳,赶紧冲到他身旁,“你怎么了?有人在追杀你吗?”
玄霄在阿眠的搀扶下坐下,他紧紧抓住阿眠的手,目光焦灼。
“听好了,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踏出瑶山半步。”
见玄霄神情严肃,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阿眠心头,她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玄霄望向瑶山之外的天,眼中满是不甘,愤恨道:“天地要变了。”
阿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瑶山之外的地方,不知何时变得黑云低垂,狂风大作,仿佛天要塌了一般。
她大惊失色,慌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地变色,只听过,却未见过。
在阿眠都认知里,似乎只有改天换日才会发生这种事。
玄霄靠在树上,声音低哑道:“神族四处征伐,开疆拓土,无休无止的杀戮振兴了魔道。
魔道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百姓皆亡,人间比修罗地狱还要惨烈百倍。
这是神族欠人间的债,我们必须得还清,否则就算死了,也难以瞑目。”
阿眠听了玄霄的话,瘫坐在他身旁,伤心道:“我生不生死不死的,如此关头,竟什么都做不了。”
玄霄将布满伤口的手放在阿眠脸上,脸色凝重起来,语气严肃道:
“阿眠,我知道你恨我,可你这次一定要听我的话,切莫踏出瑶山半步。
我以后,怕是不能再来看你了,但我会守护住瑶山,绝不让魔道踏足,只要你听话。”
阿眠含泪摇摇头,扑到了他的怀里,“其实在白帝府死去的那天,我就已经原谅你了。
在瑶山的这些年,我对你并无半分恨意。”
玄霄扬起嘴角,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能得到你的原谅,我死而无憾。”
阿眠抬起头,已经哭得梨花带雨。
“我不要你死,你忍心将我独自一人丢在瑶山吗?
没了你,我也活不成,求求你,陪着我吧。”
玄霄用指腹轻轻拭去阿眠脸上的泪水,温柔地笑道:“我不会丢下你,永远都不会。”
阿眠变得蛮不讲理,语气强硬道:
“我要你日日都陪着我,补偿你以前对我的利用欺骗与胁迫,否则我一定会恨你的!”
她的泪水簌簌地滴落到玄霄衣袍上,隐没于一片黑色中。
玄霄托着阿眠的脸,让她直视他的双眸。
“阿眠,天下苍生正绝望哀嚎,我需要出去拯救他们。”
阿眠哭得跟个泪人一样,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虽任性得不讲道理,心里却也明白玄霄身上肩负着什么。
以玄霄的性格,自然不会抛下神族同胞,与她躲在此处苟且偷生。
玄霄将阿眠抱在怀中,待她的哭声渐渐平息,他松开手站了起来。
“阿眠,我要离开了,你一定要保重,等我回来找你。
不管是一万年还是十万年,都不要放弃等我。”
阿眠知道玄霄希望她继续在瑶山活下去,她不想让他担心,便点头应道:
“你这么厉害,都能将死去的我强留在人世,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回来,回来找我。”
玄霄在阿眠额头上轻轻以吻,望向她的眼中满是深情与不舍。
二人执手相看,一时无言,只有沉重的痛苦笼罩其中。
玄霄缓缓松开阿眠的手,转身往山外走去,脚下是一行血迹。
阿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