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瞑再没发言,二人一路沉默回了壑园。里头逸白还在等,直见到薛凌平安归来,交代底下人热水香汤都呈上了才退去。
京中的天似是一瞬凉了下来,人在微烫的水里泡着,懒洋洋怎么都不想起身。申屠易究竟去了哪,早就知道的,当日那个样子,量来苏姈如不敢骗自己。
之所以劳心劳力走一遭,更多借此试探一下江府和霍云婉在京中人手。而今瞧来,是霍云婉略胜一筹。
不过从末尾处来看,她忽然有些拿不准是霍云婉人力通天,还是那群送饭的只为赚个银子,谁都能使唤。
歪头想了好一会,仍难拿定主意。小丫鬟过来称“凉”,添了些许热水。薛凌从迷糊里醒神,冲着小姑娘笑笑央求她帮自己递过衣服。
花钱这种事,就和添这瓢热水一样。不是随便个粗手笨脚就能被逸白指使来伺候自己,所以,也不是个阿猫阿狗就能把银子递到人手里求他通融。
没准是霍云婉心细,压根不给自己机会单独面见办事之人。
丫鬟应声去取,薛凌将自己整个人埋到水面下,闭了好一阵子气才冒出来。
当然走这一遭也好,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多份口供,申屠易之死更明朗些。或者说,弄死沈元州的决心更强些。
窸窣穿好衣服往榻上躺着,回忆了一档子宁城事。当时沈元州去的及时,薛凌心中难免别有想法,而今来这一遭,这位沈大将军的形象,已经跟霍准之流一般无二了。
隐瞒安城事在前,为宋沧案灭口申屠易一行在后。胡郢不知沈元州如何要瞒下申屠易的存在,薛凌却能准确猜到。
当初宋沧通胡一案,申屠易一行是经手人。究竟往羯送了多少东西,他们再清楚不过了。为防人证物证落到霍准手里,定然有人先下手为强。
这事儿本身与苏姈如脱不了干系,现在申屠易到了安城,一旦被押回京,苏家又得被牵连进去。
苏姈如开口相求,沈大将军不得不帮这个忙。一来苏家若出了问题,沈家再无钱财来源。二来,此事定会牵连到苏凔。
以当今局势,沈元州独揽西北,既占了武,就绝不可能在文上更进一步。将在外,京中若没个替自己说话的,有几个有好下场?
与其把人和牌子交出来给皇帝查的人仰马翻,不如就把所有疑点抹去,咬死了是不翼而飞。就像胡郢想的那般,瞎了狗眼,喊两句罪该万死,基本是不用死的。
从某个角度说,沈元州才是真真切切的在救胡郢。毕竟,把申屠易丢出来,很难保证最后能查出什么。
与其去赌那些毫无边际的赢面,其实....痛快承认自己是个输家更好些。可惜这事儿,胡郢当局者迷,勉强接受了,心里却对沈元州颇有微词。
当然他也没机会说出所谓真相假象,薛凌离开大狱第三日晨间,用过早饭不久,狱卒听见胡郢在说疯话。
咕哩咕噜像自言自语,走近了瞧,见这位大人已是披头散发,目光涣散,和前几日模样相去甚远。
无人太过留意,只远远瞅了几眼。上头倒也交代过多供着点这位大人,可天牢里头的日子,不就这幅光景么。
好事的还调侃了两句,说胡郢心性不行。宽敞单间住着,一日三餐按牢头的标准来给。就过了过堂,这都还没提审用刑呢,吓成这般模样。也不用等结果了,早晚自个儿折腾死自个儿。
话音落脚的功夫,胡郢冲至牢门处将铁链摇的山响,凄惨狂呼道:“沈元州.....沈元州........沈元州害我!
沈元州害我!”
他总有几分理智,未受薛凌挑拨,生了什么找人翻供指证沈元州的心。可人对自己的死亡再清晰不过。
他要死了,理智难存。腹中剧痛让他都来不及说清楚前因后果,只死不瞑目的喊“沈元州害我”。
狱卒这才情知不妙,快步奔过来,胡郢身子已软倒在牢门上,口中鲜血顺着栏杆往下留了一摊。那只从牢缝里伸出来的手已成青紫,摇摇晃晃似要抓狱卒衣襟。
狱卒又哪里肯给他抓住,大喊了几声来人。长长的甬道里回音未散,胡郢已经气绝。身子向前栽倒,一张灰白色脸死死卡在牢门上,嘴巴张的老大,里头还有黑色血块往外冒出来。
“沈元州害我”。他说。
沈元州在千里之外,如何害他?他害沈元州是真的。
不过害与不害,这也说不准了。薛凌接到消息是在日中时分,逸白恰呈了单子给她,说晚间李大人要过来,园里不知备些什么菜合口。
薛凌与李阿牛的关系,霍云婉是着意提点过的。又逢此人举足轻重,逸白难免格外上心一些。
江府的小厮来求一只首乌入药,说是府上本也备着,只方子上说得是十年生的首乌,少一日则淡,多一日则浓。这不,求到了壑园里头。
守门的是贴心人,直接领到了薛凌面前。逸白去取首乌,那小厮便与薛凌重喊了两声“沈元州害我。”
薛凌搁下单子,道:“做的稳妥吗”?又道:“今儿怎不是弓匕来。”
那小厮道:“姑娘放心,一切都妥当。至于弓匕,小人面生,干些来往跑腿活计更适宜些。”
薛凌点头称是,道:“你家少爷可还有旁事交代?”
“霜冷寒重,姑娘多添衣,别的倒没了。”
“替我谢过他惦记,得空我再去府上叨扰。另也替我向江二少爷问安。”
逸白来的恰到好处,将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