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护在说甚,属下怎么听不明白?”刘琦也似乎没听懂似的,用疑惑地语气说道。
“罢了,你愿意装傻就装傻吧,但千万不要再这样做了。”李珙顿了顿,又道:“坐下吧。既然不会责罚你,你也理所应当在我这里有座位。”
“是。”刘琦答应一声,在他身前坐下。同时隐晦地扫了李珙一眼。李珙刚才那句问话他虽然装作没听懂,但实际上是听懂了。
刘琦为何一走进帐篷就向李珙行礼?李珙最初没有想明白,但后来想明白了:仍然是为帮他在军中树立权威。
大多数士卒都认为此战实际上会是刘琦指挥,李珙虽然嘴上说着不介意,还举出刘邦的例子,但真的不介意么?
他此时身份与楚汉相争时的刘邦并不相同。当时刘邦已是得到天下人认可的诸侯王,与曹参、周勃等人也有明确的君臣名分,麾下将领老打胜仗不会影响身份地位或隶属关系;
但李珙与安西诸文臣武将只是上下级关系,并不是君臣关系,若除他之外的某一位将领一直打胜仗,是有可能威胁到李珙在安西将士心中地位的,也不利于他以后建立一独立藩国。李珙也理所当然会忌惮威胁他地位的人,首当其中的就是刘琦。
所以刘琦一直在想方设法让自己威胁不到李珙的地位。几次‘做好事不留名’是为了这个目的,今日一进门就行礼认错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当然,你要问刘琦有没有想过取李珙而代之,作为一个出生于人人平等官员深入人心(虽然实际做不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等话语人尽皆知的时代的人,当然是想过的。
但他经过认真思考,还是放弃了这种念头。李珙建立一藩国,赵光密、王胜等人还可以接受,但自己想要建立一藩国他们绝不会接受。而且这些老将都已经在安西扎根两三代,本人也在军中影响巨大。
刘琦即使用暗杀的手段除掉这些老将,他们在军中的老部下也不会对他臣服,反而会导致安西内乱。没了来自中原的支持后,安西其实危机四伏,即使打败大食人,南边的吐蕃人也要防备,完全经不起内乱。
所以刘琦只能专心辅佐李珙,又为了让李珙不忌惮他,只能做出种种似乎很可笑的事情。
‘唉,不想起来我都差点儿忘了,吐蕃人怎这样安静?若说大食攻打安西的第一年、天宝十四年吐蕃人没动静是因为要出兵平叛,可为何直到现在也没动静?叛乱没维持多长时间就被扑灭,对吐蕃国的实力不会有多少影响。’刘琦忽然想起这件事。
‘罢了,现在多想也没用,等吐蕃人真有动静了再说。现在想点儿有用的。’刘琦又琢磨起李珙适才说的后一句话。‘千万不要再这样做了?难道我做的过火了?’
刘琦认真琢磨一会儿,忽然想明白了李珙为啥说这样一句话,以及为啥他猜透自己的想法后并不是很高兴、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缘故了。
‘我帮李珙出主意如何指挥也就罢了,他毕竟承认自己指挥不行;我在并未对大食军大败的情形下较为夸张的请求责罚,岂不是表示他想在军中建立威信只能在我伏低做小的情形下?李珙岂会高兴?
以后确实不能再这样做了。再这样做,恐怕比我立下很多功劳威胁他的地位对他的刺激更大。一定要长记性,做某件事前一定要想好影响,而不是像这样还没想清楚就做出来。’他又在心中自我反思道。
“刘琦,你是否要喝水?”这时,李珙忽然问道。刚才他一直没有说话,似乎在放任刘琦思考似的。
“不必,不必。”刘琦赶忙回过神来,连声说道:“见到都护的侍卫前我刚刚喝了一大杯水,现下不渴。”
“你平日早上不是不会喝很多水么?怎么今日喝很多?”李珙又问道。
“还不是昨夜那一战。”刘琦道:“虽然昨夜戌时正就已经接到消息,说被围住的大食千人队已经溃败,四散奔逃;但当时已经天黑,大食兵又更熟悉道路,最后能杀死多少可不好说。
属下因为急切地想知晓能杀死多少大食兵,虽然回到营中,但一夜没睡就等着消息。一直等到寅时正,才传来消息砍得大食首级四百多,属下这才放下心来,又与众人商议一会儿天就快亮了,想起已经十多个时辰没有喝水嘴渴的很,赶忙喝了一大杯水。”
“你昨夜没睡?”李珙关切地问了一句,又道:“既然如此,你先回去休息吧。下午我再与你说话。”
“都护,属下虽然一夜没睡,但现下精神头好得很,也不觉得困。”刘琦道:“都护若有事情要吩咐,尽管说属下一定记得。”
“你真的不必回去睡一觉?”李珙又问。
“属下精神极好,不必休息。”
“那好,我现下就与你商量。”李珙说起这时叫他过来的目的。
“其一,是昨日那一战。刘琦,虽然最后杀死许多大食兵,算是打个平手,但也表明大食军战力不弱,将领更绝非庸手。而且他们大概对你,对王胜,对赵光密等人的指挥习惯已经知之甚详,更容易猜到你们如何指挥。所以我军指挥最好再变一变。
我想的是,每次出兵前由我、你,王胜与赵光密共同商量,互相建议,得出最后决定再下令,除非军情紧急任何人不得再单独下达军令。你觉得如何?”
“属下觉得甚好。”刘琦立刻说道。不管李珙这样做的目的是借机揽回指挥权还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