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护,因昨夜大雨难行,才出营寨就摔伤多人,所以段都尉带兵追出没多远就收兵回营。段都尉请示都护,今日是否要追击?”天亮后,李珙刚一走进帐篷,刘琦放下手中文书对他行礼后立刻问道。
“这种事你决定便好,何必再问我?”
“都护,嗢鹿州之战已经结束,属下无权再指挥段都尉;况且,属下也不知该不该追。”
“前一句话不要再说了,你很快就将拥有不需我允诺才能指挥他们的权力。但后一句话,还有你无法决断之事?”李珙最后笑着问道。
“都护,追与不追各有利弊。利处,则是能再多杀些大食兵,而且咱们派的是骑兵,从嗢鹿州城一直到谷口都以平地围住,段都尉也不会带兵进入丘陵,不担心被大食人埋伏。
弊处,则是有可能会劳而无功,甚至因为轻敌损失比大食军更大。不瞒都护,属下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曾派出斥候沿着大食人撤退的道路走了几里,斥候回报称路上没看见几个掉队的大食兵,可见大食军虽然败了,士气却不低,将领也指挥有方。追兵未必能赢。若又提前告知洁山城周围的军队来援,更有可能败。”
“说的有利,既然如此,那,”李珙犹豫片刻,最后说道:“那就不派兵追击。”已经大获全胜,他不愿再有死伤。
“是。”刘琦答应一声,转身吩咐护卫。护卫领命退下。
“刘琦,你又在忙甚?仗都已经打完了,哪里还有这么多事情值得忙碌?”李珙又问。
“都护,正因为仗打完了才有许多事情要忙。”刘琦回答:
“首先,是对有功将士的奖赏。此战先后有过六万将士参战,立下功劳之人数不胜数,尤其城中与大食兵打巷战活下来的,几乎人人立功巨大。虽然最后由都护评定,属下也得会同众将领定下一个章程,再呈报都护。”
“其次,是筹备今晚宴饮。按照都护吩咐,今晚要举行盛大宴饮,所有将士庆贺打败大食,要准备的东西也太多,还要斟酌哪支兵今晚守备。”
“再者,大食军也留下许多东西,也都需要清点后存入库房,或分发各军使用。”
“这么多事情,属下当然忙碌。”刘琦也不知是在表功,还是怎地,把自己在做的事都大略说了说。
“先放下。”李珙却道:“这些事情交给幕僚处置,幕僚处置的差不多了,你最后掌总便可。咱们说说在嗢鹿州城外的这最后一战。”
“哎,还是有些不甘心啊!”他又叹道。他们几乎就能只让几千大食兵撤走,完成毕功于一役;最后却功败垂成,让近三万大食兵逃走,他十分不甘心。
“都护,属下也不甘心,但事到如今,只能接受了。”刘琦劝道。他难道就甘心?一战消灭近十万大食兵、完全奠定唐食战争的结局,他敢说到了后世他也会成为被人称赞的名将,甚至可能在唐代灭亡后入选之后朝代的武庙十贤。并波悉林的做法让他的理想落空,他如何甘心?
而且不止他们两个,几乎所有精锐士卒都十分不甘心,觉得自己出战虎头蛇尾,很想再多杀几个大食兵。
但不甘心又有何用?他们又不能让时间倒流,重新回到并波悉林带兵突围那一刻;这一点在刘琦刚刚来到这个时空、祈求漫天神佛送他回去的时候已经十分明白,从而昨夜得知最终结果后很快接受。
“你说的是,不甘心也没法子了。罢了,反正那些大食兵早晚都要杀死,他们不死在嗢鹿州城外,也会死在其他地方。”李珙道。
“都护想的很是,他们早晚会死在大唐将士之手。”刘琦笑道。
“也只能这样想了。”李珙说了一句,又问道:“可有件事我还是想不明白,昨夜躺在床上想了半宿也没想明白:为何并波悉林会挑选昨夜突围?
下雨天士卒很容易掉队,而且在大雨中行军士卒也很容易生病,恐怕会有很多人病死。昨夜极少人掉队应当是运气好,他也不能事先估算。他为何采用这个战术?”
“都护,并波悉林之所以选择昨夜突围,是为了减少士卒死伤。”
刘琦解释起来:“都护,并波悉林被围在营寨中后,局势对大食军十分险恶。首先,军队被一分为二,一部在城中一部在被咱们围住的营寨,而且无法合兵一处,并波悉林又在兵少的那一边。
若让侯梅德贸然解围,我军骑兵很容易拦住侯梅德,而且他救出并波悉林后还要再次与我军骑兵交战,骑兵还可长距离追击,就算他们不全军覆没,也活不了多少人。”
“为减少死伤,首先必须选在夜晚突围。夜晚视线不清,就算有火把也看清。但仅仅在夜晚突围却不够,就算大食军不打火把,骑兵也能追上,一路尾随至天亮再冲杀,他们也会死伤许多。
所以必须在骑兵不会追击时突围;而骑兵不会追击的日子,只有可能是下雨之夜。下雨道路泥泞,又不能举火把,骑兵必定不会追击,他就能带领大多数士卒撤走了。”
“属下后来琢磨,觉得大食军在此地驻扎了十个月,也必定有人注意天气变化,像都护一样发觉伴晚天阴必下雨的规律,所以特意挑选昨夜突围。
至于如何突围,首先是反复用投石车向我军发射石块,让众人误以为大食军只是袭扰,并非真的想要突围,从而放松警惕;又特意挑在我军换防时发射石块阻碍换防,使属下拖延换防时间,一直拖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