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晚时分,太阳虽然尚未落下,但月亮却已经升上来,隐隐约约能被人看到;似乎由于阳光淡了些,逐渐发黄的花草树木看起来又有了些绿意,似乎夏季重新到来了一般。
但没等小草在这温和的阳光中沐浴多久,只听“噗叽”一声,一只大脚踩在小草上,那根草立刻被鞋底的污泥染成了黄黑色;随着越来越多的鞋踩在他上面,小草渐渐萎靡,估计过不了几日就会消失。
但踩在它身上的人才不会在意一根草是不是消失,他们有很多更值得关系的事情,比如能不能抢到晚饭。
“每人一个馒头,一勺咸菜,不许多给!”大食士兵用生硬的汉话对分发吃食的人说道。
“知道了。”那人答应一句,挨个向端着各式各样饭盒的俘虏分发馒头与咸菜。筐里有几个馒头个头大,他就留给他和与他关系好的人,个小的就随便发出去;咸菜倒是一视同仁,每人一大勺。不过这玩意儿便宜,看管的大食士兵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领取晚饭的俘虏对这样少的饭十分不满:不要说一个馒头,就算十个馒头也就是将将吃饱!每天让我们干那样重的力气活,才给这点吃的,摆明了是想累死我们!
但却无人表达出自己的不满,大家都沉默着,排着长队依次从分发吃食的人手里接过馒头与咸菜,找地方蹲着吃。
渐渐的,天黑了下来,众人的饭也吃完了,用水随意洗洗就放回去。大食士兵清点了一番人数,确定不少,将这排房屋的栅栏门锁上,离开这里。
他一离开,刚才分发吃食那人就立刻冲身旁的人使个眼色,那人立刻走到栅栏旁,盯着外面;几个一看就身强体壮的人凑到他身旁。
“我已经拿到了。”分发吃食那人从兜里掏出五根牛筋。
“太好了!”另外几人立刻高兴地叫道。他们在营房中虽然没有铜铁,但这也不是甚大问题,木头削尖了一样能伤人;虽不如刀刃枪头,也能凑合着用。
可弓箭的问题,他们自己却解决不了。箭矢能造,羽毛也能从外面捡,但弓弦他们却找不到任何东西代替;偏偏弓箭又是他们逃出营房必有的兵器。
这些日子他们这些一直琢磨要逃走的人想了无数法子,但最后却仍然找不到解决办法;却不想今日,他们忽然见到了五根弓弦。
“刘三,这是唐镇将派来的人送外面运进来的?”一人高兴过后问道。
“正是。”被叫做刘三、适才分发吃食那人笑着说道。
“他们是如何运进来的,不是说把守大门的大食人搜检很严密么?”那人又问道。
“再严密也总有漏子可钻。”刘三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说,只是吩咐道:“赶紧将弓弦挂上,今夜咱们就从这里逃出去!”
“今夜就逃?”另一人迟疑着说道:“好多东西还没准备好。”
“来不及了。宋五,曹家兄弟,刚才那个给我弓弦的人说,明天或者后天大食国的摄政王就要带领数万人马抵达碎叶城,等这支兵到了一定会看管的更严密,咱们更不能逃出去了。所以今晚必须逃走!”
“又有数万人马赶来?大食人这到底是出动了多少兵。看来大食人绝对不是打下碎叶城就满意了,这是要打下整个安西啊!”宋五叫道。
“不管大食人要打哪,咱们今晚都必须逃出去。告诉所有人,现下就去睡觉;咱们几个商量待会儿怎么动手。”刘三道。
“知道了。”曹家兄弟答应一声,转身去招呼其他人睡觉,刘三则与宋五商量起来。
时间很快到了子时。这时已是后半夜,绝大多数人都已经陷入深沉的睡眠中,整个营房一片静谧;负责巡视的大食兵也泛起困意,走动的少了许多,大多数人都靠在墙边,眼睛半睁半闭的待着。
可这时,一名大食兵忽然发觉他对面的栅栏后有动静。他拿起弯刀走过去,正要仔细看看是甚动静,忽然从栅栏的缝隙中冒出一颗脑袋,那颗脑袋又说道:“哈希米官人,你今晚值守?”
“是刘三?大半夜的你怎么不睡觉?”被叫做哈希米的大食兵见这人认识,而且平素对他们大食士兵十分恭敬,顿时不再紧张,轻声反问道。
“睡不着。”刘三苦笑道:“给我们的吃食实在太少,半夜饿醒了。”
“确实有点儿少。”哈希米也说道:“你们本来几天只吃两顿饭,又干重活,至少每个人得给两个馒头。”
在哈希米看来,萨利赫与侯梅德将军制定的对待俘虏的规定是不正确的。当然,他并不是从人道主义的角度出发,而是从充分利用俘虏的角度出发。
由于给俘虏的吃食太少,俘虏的力气下降很快,不论怎么用鞭子抽用木板打,他们每天的劳动量与第一天相比都大幅下降,而且一天比一天低。
哈希米身为百夫,计算后认为现在做法导致的劳动力浪费远远大于每天多给一个馒头的耗费,应当让俘虏吃的更饱一些。
“那哈希米官人你可得向上司说说,给我们多点儿吃的。”刘三立刻说道。
“我会的。”哈希米点点头,想了想又从怀里拿出一块干粮。“这是我从呼罗珊行军到这里的路上吃的干粮,给你吃吧。”
“多谢哈希米官人!你真是大善人,我一定要为你立牌位,让子孙后代世世代代供奉你。”好话立刻像不要钱似的从刘三嘴里出来。只是他说的话有些怪异。
哈希米却没察觉他言辞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