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家的家法无外乎是抄佛经、禁足、跪祠堂、打板子。
冉老夫人毕竟碍于今日是除夕,见不得血,便退而求其次的选了跪祠堂。
本该阖家欢乐的时刻,冉少棠被关进祠堂,与冉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共处一室。
屋内光线昏暗,冉少棠缓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渐渐把祠堂内每个角落都瞧的清清楚楚。
列祖列宗的牌位梯次端坐于祭案上。
三柱高香静静燃着,一百零八盏烛灯灯火此起彼伏的跳动,室内氤氲着好闻的檀香。
冉少棠跪得累了,歪过身子,改跪为坐。
她怔怔地望着祖父的牌位,心中念念有词。
妄你英明一世,却糊涂一时。
娶的是个什么婆娘?简直有辱冉家门风。
她曾经一度怀疑自个的亲爹是不是冉老夫人从哪个妾氏手中抢来的?
今日,见了母子俩如出一辙的演技,这个埋藏已久的疑虑被彻底打消了。
只是,她一时想不通,向来以宠妻为己任的阿父,今日为何变了一副模样?
难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
当时事发突然,她只想护着阿母,并未细想,如今冷静下来,她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
竹筷粗细的线香燃到三分之二时,伏在祖宗牌位前打盹的少棠,被一阵炮竹声吓的一个激灵。
门外盯着她的老媪也跟着抖擞了精神,瞌睡全无。
冉少棠打了个呵欠,想象着门外的夜空在鞭炮声中忽明忽暗的绚烂模样,满意的又闭上眼。
她最讨厌见长公主那张假慈悲的脸,今晚她不仅如愿保护了阿母,还免得强迫自己去应酬,即便被祖母罚跪也是值得的。
身后的门被人推开,有光从门缝里挤了进来,继而塞满她跪的地方,把正在偷懒垂头蜷身的小小人儿,照的清清楚楚。
“哎呦,我的小祖宗,这样睡非要着凉不可。”
冉少棠听到这个声音就知是傅母晏姜。
她懒得睁开眼,像个小猫一蜷在蒲团上想要继续睡。
鼻音微重,喃喃道:“傅母,帮我盖件衣服,我要好好睡一觉。”
晏姜瞧了身后一直跟着她的陈媪,强行把冉少棠抱直身子。
“先别睡,吃了东西再睡。大年夜的饺子必须要吃。这是老夫人吩咐的。”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音重,少棠这才不耐烦地睁开眼,沿着傅母的肩头看过去,老夫人的随身伺候的陈媪果然正站在门外,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陈媪是老夫人派来看看冉少棠有没有忤逆长辈的话,见了面瞧她这副在祖先面前的懒散样子,心中不满的咳了两声,以示警告。
冉少棠夺了晏姜手中的碟子,朝着陈媪扔了出去,骂道:“什么东西,也敢在冉家祖宗面前狐假虎威?还不滚出去?”
晏姜要拦已经来不及了。
那碟子热腾腾的水饺一半砸在陈媪身上,一半跌到地上。
“大公子,你发脾气也不要跟你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呀。”晏姜拍了她的背一下,嘴角却是上扬的。
这个陈老婆子就是活该,不让你来,你非要跟来。
以为大公子是好相与的吗?
陈媪当着人的面被冉少棠羞辱,老夫人新赏赐的衣服也弄脏了,她再也待不下去,冲着守一边的许媪吼了句:“好好看着她。”扭头走了。
晏姜只得重新回去给她准备吃的,临走还不忘嘱咐她,千万不要睡,小心着凉,一会儿来送被子云云,被冉少棠推了出去。
门外守着的许媪怕她跟着晏姜离开祠堂,赶忙上前拦住。
冉少棠不以为意,瞧见晏姜已经出了祠堂院门,她干脆整个人对着祠堂大门盘腿坐到了蒲团上。
许媪瞧她不跪,按捺不住心中不满,沉着脸提醒道:“大公子若是忘记了老夫人的交待,老奴可以替老夫人再重申一遍。”
少棠斜睨她一眼,心情好,决定破例多说两句,开导开导这个冥顽不灵的老妪。
“许媪,这是我冉家祠堂,冉家祖宗待的地方,你方才在我家列祖列宗面前不仅打瞌睡还流口水,不怕他们提前招你过去那边问罪?”
许媪本就不愿干这种受累不讨好的苦差事,奈何老夫人发下话来要她紧盯着大公子,不得让他有片刻偷懒,如若不然就速去禀告来个罪上加罪。
可是,许媪也不傻,老夫人早晚有归西的一天。她的卖身契在玉若仙手中,得罪了冉府内的当家主母,下场一定会很凄惨。
所以,她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太为难大公子。
谁知这样一睁一闭就睡了过去。还让大公子给逮个现形。真是丢死人。
她眼角堆积的褶皱微微颤了颤,硬着头皮撒谎:“大公子可不能污蔑奴家,奴刚才一直陪着大公子来着。”
少棠冷笑:“不认也无妨,我点柱香问问先人,看他们愿不愿给你做个证。”
祠堂在冉府最后面的院落里,高树围拢,静谧幽深,本就是禁地,除了冉家男丁无人敢进来。常有下人传言这里闹鬼。
她守在门外都觉得阴森,没想到大公子竟然要请鬼出来质问她是不是打了瞌睡,顿时浑身鸡皮疙瘩浮起一层又一层。
“大公子慎言。不要吓老奴。”
“除夕夜,祖先都要从阴曹地府回来跟家人团聚,这个习俗许媪不知?”
少棠手中一直捏玩的小石子神不知鬼不觉弹向身后燃着的一根蜡烛。
许媪向来信鬼神,被大公子这么一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