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夜飞快地看了一下混乱的四周,见没人发觉,闪身抓过凤乘鸾另一只手,便要将她扯走。
可这一扯,却没扯动。
凤乘鸾脚下生根不肯走,另一头,战铮峰也在抓着她不放手。
眼见那一头,梅兰竹带人镇压了奴隶暴乱,正向这边走来,三个人僵持不下,却谁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凤乘鸾心思快如闪电,当下抬腿送到倦夜面前,靴筒中赫然露出一把黑色匕首。
千杀刃!
她居然在这个时候,用他的千杀刃买通他!
倦夜的瞳孔猛地一缩。
无耻!
接着,当机立断,手中一扭一转一推!顺便拔走匕首,将凤乘鸾给推进了锦帐中。
完事,他横出一步,两手背在身后,暗暗将千杀刃重新别回腰间,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斜了战铮峰一眼,之后傲然目视前方。
战铮峰觉得好笑,也转身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迎向梅兰竹,“梅长老,殿下这里安好,我已经看过了。”
——
凤乘鸾一头跌进轿撵中,单膝着地,竟然不敢抬头。
近香情怯,她搏了性命来找他,可真的到了他面前,却不敢立时看他。
他现在会是如何了?
是活着的?死了的?可有受伤?可有睡不着?可有吃得下饭?可有……想过她……?
“行刺?”前面,阮君庭玉碎样的声音,却没有一丝情绪。
这一声,凤乘鸾眼中的泪光便霎时间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
抬头时,视线已是模糊。
他端坐在巨大的轿撵中央,高耸的银冠在额前坠下白玉九旒珠,在额间那一道狭长的猩红之前轻摇。冰川样的银发,随着银线绣皇太子蟒袍,如烟如雪般地在周身铺落开去,如一尊无情的至高无上的神祗,淡漠地俯视着她。
他的目光,那般孤寂。
他不记得她了!
他不认识她了啊!
他已经不是她的玉郎了。
他现在是真正的九御太上皇太子,九方盛莲!
雪崩之后,世上再没有阮君庭和凤乘鸾!
那日山中的山盟海誓,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外面,忽然传来倦夜特意挑高了的声音,“见过梅长老!”
接着,便是梅兰竹道:“殿下可有受到惊扰?老臣过来请安。”
“不曾。”倦夜回答地干净利落,“梅长老请。”
再然后,便是梅兰竹登上轿撵,在锦帐外恭敬道:“殿下,臣梅兰竹求见。”
可此时,凤乘鸾还单膝蹲在阮君庭脚前!
“救我!”她望着他,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他摆了个口型,将自己的性命赌在他手上!
阮君庭的眉心,微微一动,对外面道:“进来。”
梅兰竹便恭敬掀起锦帐,迈了进来。
帐中所见的,却只有阮君庭一人了。
他躬身俯首请罪道:“启禀殿下,蛮人野性难驯,意图逃窜,臣等疏忽,令殿下受惊,请殿下降罪。”
“梅长老鞠躬尽瘁,劳苦功高,何罪之有?”阮君庭将手撑在座椅上,换了个姿势,有些慵懒道:“若是没什么事,就退下吧,旅途劳顿,孤乏得很。”
梅兰竹小心抬头,大胆将轿撵内四下飞快地瞄了一眼,“既然殿下无恙,老臣就不再打搅了,告退。”
他恭谨地后退一步,出了帐,又对倦夜叮嘱交待了一番,才离去。
轿撵中,阮君庭的手,撑着座椅,似是想着什么出了神,一时之间,纹丝不动。
座椅下,凤乘鸾蜷在里面,直不起身子,拱了拱,想要出去。
阮君庭被她惊动,眸光动了动,手指轻敲了两下座椅,完全没有放她出来的意思,反而是将身子一横,在宽大的座椅上躺下,拽了只软枕垫了头,闭眼睡了。
外面,动静渐息,听得见战铮峰清点奴隶人数,“死了五个,少了一个。”
又听见梅兰竹不悦对银甲卫道:“怎么样?诸位将军,现在找也找了,验也验了,杀也杀了,可满意了?”
又听倦夜道:“奉劝一句,莫要在此耽误时间,那女人精如鬼魅,诸位在这里耽搁时间,她恐怕早已不知跑去哪里兴风作浪去了。”
很快,是银甲卫愤愤离去的声音,巨大的轿撵,被重新稳稳抬起,队伍浩浩荡荡启程,继续前行。
阮君庭这才张开眼,掀起座椅下方的绣锦,弯腰向里面看去。
却见藏在里面的那个生了稀疏胡须的蛮荒奴隶,如缩在窝里的小兽,居然睡着了!
凤乘鸾实在是太累了。
腹中怀着个孩子,策马狂奔了几个昼夜,又混在奴隶之中充当苦力,一刻都不敢掉以轻心。
如今,她终于见了他,哪怕只是被他藏在座椅下面,也仿佛寻到了世间最安稳的地方。
于是就那么抱着膝盖,缩成一团,放心地在他椅子底下睡了。
阮君庭指尖落下绣锦,重新坐好,两眼之中,又是一片迷离和茫然,似是魂游天外一般,呆呆地出神,想着他自己的事。
就这样,两个人在同一方小小空间中,非但相见不相识,就连一句话也再没有。
他静默地坐在上面,她就昏睡在下面,随着轿撵摇摇晃晃,越来越靠近神山。
中间到了用膳的时辰,阮君庭将伺候的人打发了,指尖敲了敲座椅,递了几样下去。
轿撵四角除了倦夜,还有旁的锦鳞卫,凤乘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