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君庭袖底之风唰地一收,眼中露出一阵欣喜之色,“来了!”
他单手撑着断掉的半截栏杆,纵身跳了下去,落地时,回眸仰头一笑,“凤帅觉得,我这个临时的爹,当得怎么样?”
“阮君庭……!你给我滚回来!”
凤于归两只手,重重按在木栏杆上!
咔嚓!
剩下的那半截栏杆,被抓的稀碎!
一直静静立在不远处静观一切的李白,痛苦地用羽扇掩住了脸。
好好的栏杆啊,招谁惹谁了!
败家!
——
入夜,两人的木楼中,阮君庭一人独坐。
桌上油纸包摊开,里面是花花绿绿的琉璃糖,白瓷炭炉上煨着的,是已经调和好的药。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苦味。
幸好当初离开名剑山庄时,凤姮为求时疫解药,在天医鬼手那儿留了自己的血,如今回过头来,就因为那些血,助天医成功离析出尸毒,才有了今日可与相思忘抗衡的药。
然而,这药的功效,也仅限于抵制药力对她心智的摧残,却不能彻底根除。
换句话说,只是能让凤姮在戒除药瘾前少承受些痛苦,暂时做回一个正常人罢了。
阮君庭将药在装了炭火的小瓷炉上煨着,慢慢用勺子搅动,眉间川字愈深。
温卿墨的二十粒相思忘,如今还剩下十二粒,按照现在的规律继续推迟服用的话,最多能坚持三个月。
如此算来,不出一个月,温卿墨就会发现这件事。
他的手劲稍微有些重,勺子砰到白瓷炭炉,叮地一声脆响。
这时,门被砰地撞开,凤乘鸾头发湿漉漉,脸蛋儿红扑扑地闯进来,与他撞了个面对面,之后慌忙转过头去,一头扎进床上,躲在帐子后面蒙了被子,“啊……,内个……,我先睡了。”
她刚才跟一群贼婆在澡堂子泡澡,听了好多好多不该听的,起初还以为她们在讨论武功,那些招式套路都是四个字四个字的,她就想凑过去学一学,结果……
结果她们说的居然是两个人那个那个那个!
啊——!真是羞死人了!
“这是怎么了?”阮君庭跟过去,掀开帐子,又从被子里将她的头挖出来,指背探了探脸蛋儿,“怎么这么烫?不舒服了?”
“没,没有!”凤乘鸾赶紧背过身去,一双血红的眼睛眨了眨,赶紧闭上。
这半个月的间,她服用相思忘的次数已经比之前延长了一倍多,性情也已经平和了许多,只要没人惹她,即便药性发作了,也不会随便暴躁杀人,尤其是有阮君庭在身边的时候,通常都会很听话,很乖。
只是,心智停留在十岁那一年的时间变得更长了,身边发生的事,也经常隔天就忘了个干净。
“若是没有不舒服,就等头发干了再睡,我这儿有好吃的琉璃糖,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吃?”
说着,一阵甜甜的水果香气,袭了过来。
凤乘鸾一睁眼,便见到一只蝴蝶模样半透明的琉璃糖,里面还嵌着西瓜肉,被送到她眼前,晃了又晃。
“要!给我!”
她伸手去抓,却落了空。
阮君庭唰地将糖收了,藏到身后,对桌子努了努嘴,“想吃糖,那里有的是,但是,你要答应我,先把药乖乖喝了。”
凤乘鸾一骨碌翻身坐起,警惕如小兽,看看桌上的瓷炉,再看看他,“什么药?”
阮君庭牵过她一绺发丝,在手指上把玩,神情故作轻松,略略俯身哄她,“喝了,就再也不会将我忘了的药。”
叮!凤乘鸾心头一动。
刚才在澡堂子里,有个贼婆说,她几年前被抢上山来时,她男人就给她灌了一碗药,说喝了便再也忘不了他,然后,她那晚就是他的人了。
凤乘鸾的脸,唰地全红了,莫名有些兴奋。
那贼婆说起当年的悲惨经历,却一脸幸福的模样,犹在眼前!
“哦,就这么简单?”她羞答答地道,还偷眼瞄了眼阮君庭。
不管多少次心智回到十岁那年,也不管忘了他多少次,她只要看他一眼,那魂儿,便没了。
阮君庭本还发愁,这药这么苦,该怎么哄他的乖乖。
此时见她并不抗拒,连忙转身去取药,回身这几步路,又小心用瓷勺轻轻调和,替她吹了吹,“有些热,还有些苦,不过不要怕,一口气喝完,就有糖吃。”
凤乘鸾盯着眼前黑糊糊的药,“我若喝了这药,你可会对我好?”
“好,一直对你好。”
“不准欺负我哦。”她望着他的眼,全是一片天真。
阮君庭的脸庞,在床帐阴影下,如一尊完美的神像,“以后,你我之间,只有你欺负我,我永远不会欺负你。”
说完,心头有些突突地跳。
等她心智恢复清明了,他还有件重要的事,要跟她坦白。
阮君庭强行整理了一下脸部肌肉,让自己显得轻松些。
他的紧张,凤乘鸾并未发觉,她还在纠结澡堂子里贼婆们绘声绘色比划的“招式”,低头抿了抿嘴,声音极低,“内个……,还有……,等会儿,你能不能抱着我?我……,有点怕……”
“好啊!我会一直抱着你。”阮君庭不假思索,“第一次会比较辛苦,以后就好了。”
他不知待会儿两种猛药相冲,到底会让凤姮遭受怎样的折磨,心中始终有一丝难以压抑的紧张。
第一次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