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闲了无聊,就喜欢和徐循逗闷子、抬杠拌嘴,徐循现在也是越来越不怕他了,她嘟着嘴说,“您怎么这么笨啊,这东西固然没什么,可没有大功,哪堵得了别人的嘴嘛。难不成,太孙宫里的姐姐妹妹你都赏两幅画像,那春和殿里的长辈们知道了心里又该怎么想?这要闹腾出去,又是我生事了。”
“不就是被内宫为难了几次嘛,瞧我们小循给委屈的。”太孙笑了,背过筷子,拿筷头敲了徐循的额头一下。“安心吃饭吧,等你立了惊天大功,何止赏你画像,我发话,让你娘进来看你都成。”
徐循顿时放下了碗,“惊天大功?”她半信半疑地说,斜着眼睛瞅太孙,“我能立什么惊天大功啊,您就只是骗我吧您……”
太孙翻了个白眼,“你傻啊,只要你生个大胖小子,皇爷能不知道,能不高兴吗?这一功把皇爷都给惊动了,还不叫惊天大功啊?”
徐循还真没想到这句话能这么解释的,她想了想,也捂着嘴笑了,“是是是,是挺惊天的。那我借大哥的吉言了。”
不过,生孩子还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太孙宫里一妻三妾,到现在也就是太孙妃有了好消息,其余三人,侍寝次数都不少,可就是没有一点动静,这也只能说是缘分还没到吧。——要知道,自从太孙妃有了身孕以后,太子妃可是亲自发话,给她们三人都请了太医,对症下药地开了食补的方子。
等到四月中旬,太孙妃屋子里时刻就都有稳婆在守着了,张娘娘也遣人送来了八个奶水充足的乳母,和预备伺候皇子皇女的教养嬷嬷、中人,连着产婆一共二十多个人,严阵以待就等太孙妃发动。快足月那几天,几个嫔妾都不去太孙妃那里请安,就怕打扰了她。
稳婆、乳母、教养嬷嬷、使唤的小中人、鞋女,都是二十四衙门操办着选送,由于后妃都出身寒门,根基不深,和主要服务于皇帝的二十四衙门首领太监很难拉上关系,因此根本不存在买通下人给产妇、皇嗣下黑手的可能。就比如说这乳母吧,每季都有四十名奶口,在司礼监特设的礼仪房内等候内廷的宣召,这四十人里选拔哪几个进宫给张娘娘挑选,张娘娘再挑选哪几个,那都是没数的事,就是有心人要做手脚,也不可能把关节打通到这个地步。——不过,就是规定得这么周全,防范得这么周到了,皇嗣夭折的可能也依然不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孝命贱啊,一场伤寒就能把人给烧死的事可不是屡见不鲜?更别提产妇了,不管准备得再周全,身份再尊贵,每一次生产也都是一脚生、一脚死。太孙宫内的气氛,是喜兴中透着紧张,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到底是皆大欢喜呢,还是悲剧结局。
不过,太孙妃这一胎还算是挺安稳的了,四月末一天,大中午发动的,生了大约六个时辰,孩子便落了地,虽说是个女孩,但好在母女均安。太子、太子妃乃至皇爷和张娘娘都十分欢喜,纷纷亲自过来探望皇曾孙女,作为皇太孙的嫡长女,她的地位,将来也会高于诸公主之上。
至于太孙妃,今年还年轻,仁孝皇后都是生了两个女儿才有的太子,谁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失望,毕竟那就过分苛求了一点。——不过,因为迁都事忙,皇曾长孙女的出世,皇爷并没发话搞什么官方的庆祝活动,也因为她本人辈分低,典籍无记,礼部亦无奏闻。除了宫里搞了洗三和弥月宴以外,也就没什么多余的动静了。
不过,喜庆的气氛却并不缺乏,恰逢端午节前,虽然天气大暑,但这算是一年中能和春节媲美的大节日了,众女眷也很当一回事,从五月初一就换穿了五毒艾虎补子蟒衣,又忙着在门两边放菖蒲、艾草驱虫,门上挂吊屏,画的是除五毒的故事,屋里也开始熏香,驱五毒,保一年蚊虫不加叮咬:再高贵的去处,也很难保证蚊虫不加滋生,尤其是宫里地势低洼经常积水,蚊子简直是防不胜防。
也就是在这样忙碌而喜庆的节奏中,太孙又要出差了,这一次出去,他要轻车简从先到北京,为皇爷再把北京的各处设施都验收一遍。虽说这都是验收过好几遍了,皇爷本人也去看过,但老人家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明年新禧他到了北京以后,第一次新年大朝那重要性就不必多说了。所以还有大半年,他就把最贴心的大孙子给派出去了,再把把关。——当然,若非太子身体肥硕,天气又热,本来,这是他的活计才对。
这一次出去,太孙要在京城住上好长一段时间了,各处的验收、扫尾,起码都要有两三个月才能完事。这和跟随皇爷出征、游猎不一样,打仗和打猎一般都是不带女人的,巡游呢,皇爷能带,别人一般不带。这种出去办差,一走就是两三个月,太孙在外还好,回了住处,饮食起居没个女人打理也不像样。皇爷考虑得很仔细,和太孙说起这事的时候,还问他呢,“你想带哪一个,你说吧。”
太孙眼珠子刚开始转呢,皇爷又想起来了,“是了,你宫里那个姓徐的太孙婕妤,不是挺有福运的吗。这一次出去办差,虽说事不大,但关乎新都也是非同小可。有她跟在你身边旺一旺也好,她最近能走得开吗?”
走不开,那无非就是有喜或者有病,徐循健康康的,这些问题一点都不存在,太孙还能说什么?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