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范和尚已经不是第一次跟太平公主打交道,早就摸透了她的秉性。因此,也不过多客气,道了声谢,坦然落座。
双方又说了几句废话,然后,就慢慢将话头拉回正题。那慧范,再度站起身来,向着太平公主缓缓施礼,“贫僧惭愧,此番前来,是特地向镇国长公主汇报,白马宗上下,已经一致决定,接受那魔头的条件,以避其锋芒。此举虽然……”
“什么?”虽然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一丝准备,太平公主也没想到,白马宗居然怂得这么快。楞了楞,质问的话脱口而出,“六万吊,贵宗就不犹豫一下?即便是做生意,也总得有个讨价还价的余地吧?更何况,他还要贵宗一次交出十名“了”字辈高僧去蹲牢狱。如果贵宗也答应下来,下次再想对付他,宗门之中,谁人还愿担此重任?”
“长公主问得极是,贫僧此刻,惭愧得几乎无地自容!”临来之前,慧范和尚已经做足的功课,因此,憋红了脸深施一礼,用不甘心却无可奈何的口吻解释:“但是,魔焰太盛,我宗只能先求保存元气,以期将来时机成熟,再雪今日之耻。”
“魔焰太盛?他不就依仗朔方军在背后撑腰么?”太平公主双目圆睁,不屑地连连撇嘴,“他已经在返回长安的路上了,那张仁愿老贼,总不能日日派一支兵马护着他。宫中那位,圣上也不会准许有人擅自调动边军!”
“公主所言,我宗当然也想过。”慧范叹了口气,继续无可奈何地补充,“可我宗畏惧的,却不是边军。”
“不是边军,还畏惧什么?”太平公主眉头紧皱,脸上的失望清晰可见,“你上次说想跟他握手言和,本宫还以为,是各退一步,刚好本宫当时也有事无暇分心,所以才未反对。没想到他却狮子大开口。既然他给脸不要,就休怪……”
“公主,请听贫僧一言。那魔头只适合智取,不适合以力降之!”慧范忽然胆子变大,没等太平公主将她的计划说完,就低声打断:“本宗第一次对付他,本以为稳操胜券,结果他却凭空召唤来了火流星!本宗第二次对付他,动用了近千山贼,志在必得。结果,他手中忽然拿出了刀枪不入的镔铁甲,周围还凭空冒出了数千边军!五日前,本宗最后一次出手,赵护法还没等杀到他身边,他忽然拿出了一支法器,“轰隆”一声,将赵护法胸口打了个稀烂。如果本宗不答应他的条件,继续出手,公主,贫僧真的不知道,他还会拿出什么样的法宝来!”
这是他的肺腑之言。论背后的权势,如今明着站在张潜这边的,只有一个张说,一个毕构,跟站在白马宗背后的两位公主,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论手中的力量,白马宗能调动的钱财不下五十万吊,只要时间充足,能收买的山贼和府兵,数以千计。论底蕴,白马宗虽然换过几次名字,却是始终都是佛门的重要一支,而那张潜日后的师门,却已经上千年没露过面……
然而,白马宗上下,甚至包括佛门中一些“德高望重”的禅师,却谁也想不出来,张潜手中到底还有多少没被大伙看见的“法宝”和杀招!
“嗯——”太平公主眉头紧锁,再度心烦意乱。
虽然,出面跟张潜讲和的是白马宗,从头到尾,都不会有人提及她。但是,同意白马宗与张潜握手言和,她的威望,必然会遭受重击。特别是在她的追随者眼中,她不可战胜的形象,肯定会蒙上一层沙尘。
然而,继续冲突下去的话,结果正如慧范所说的那样,谁也弄不清楚张潜还能拿出多少杀招和法宝来!虽然那些杀招和法宝,暂时都不会伤害到她本人。但一次次动手无果,却损兵折将,肯定会严重打击自己一方的士气,甚至导致一些人离心离德。
“公主,贫僧知道这样很委屈。但是,那张潜,乃是贫僧这辈子所见过最强大的魔头。”唯恐太平公主固执己见,影响到其他各方利益,慧范犹豫了一下,忽然将声音压得极低,“赵护法的尸身,宗门特地请仵作检验过。胸骨,内脏,甚至脊骨都被打碎了,差一点直接将尸体打成两段。这种伤,仵作说相当于直接被攻城椎迎面砸了个正着,绝非人力所能做到!”
“胡说,仵作少见多怪!夸大其词!危言耸听!”太平公主李令月听得心里头打了个哆嗦,一连串咆哮声脱口而出。“那种乡下地方,能找到什么好仵作?他一见尸体就吓得傻了,自然怎么可怕怎么说。若是……”
慧范不敢再多废话,后退三步,合十静立,心中默诵经文。足足把一部《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默念了二十遍,耳畔才终于重新恢复了清净。
“公主,本宗已经损失了七座寺庙。献给圣上四十万吊,也只换了将贫僧从监牢里放出来,居家自省!”偷偷看了一眼太平公主的脸色,慧范又说出了白马宗所面临的另外一个困境,声音中隐约透着几分幽怨。
“你是怪,本宫拿了你们一成干股,却没能保护到你们喽?”太平公主立刻敏锐地察觉到,慧范是在变相表达对自己的失望,敷过白粉的脸上,乌云翻滚,“本宫可以退出来,你们自己拿回去就好。”
“不敢,不敢!贫僧绝无此意,公主误会贫僧了!”比被别人烧了十座寺庙还要着急,慧范的额头上,汗珠滚滚,“贫僧只是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