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任琮,任全,张富,一个个也额头青筋直冒,六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模具,仿佛自己的目光,能给模具里的琉璃制品降温一般。
时间忽然变得很慢,很慢,甚至几乎要停顿。模具中琉璃的颜色由红转粉,由粉转无,仿佛一块冰,在慢慢融化成水。
就在大伙几乎无法呼吸的时候,张潜的声音,再度从木头架子上传来,带着明显的战栗。
“应该成了,三师弟,把模具打开,看看里边的瓶子成色如何?”
“嗯!”任琮的回应声,也带着战栗。额头,脖颈,下巴等处,汗落如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通过长长的扶手,哆哆嗦嗦地拉开了模具。刹那间,一只如同水晶般剔透的琉璃瓶子,出现在了大伙眼前。
“嘶,嘶……”吸鼻涕声,此起彼伏。郭怒抬手抹了一把脸,手掌心处,立刻沾满了泪水和汗水。
他发现自己居然在哭,并且眼泪根本控制不住。带着几分尴尬扭头看去,却欣慰地发现,在哭的,不是自己一个人,任琮,任全,张富,也全都泪流满面。而王元宝,早已瘫在了火炉旁,双手抱着脑袋,放声嚎啕,“呜呜,成了!呜呜,真的成了!我不用死了,我不用死了,呜呜,呜呜,呜呜……”
“瞧你那怂样!”郭怒弯下腰,将王元宝拉了起来,顺口数落。“哪个说过要杀你?不就是个琉璃瓶子么?我早就知道,大师兄一定做得出来!”
“呜呜,呜呜,呜呜……”王元宝一边点头,一边继续哭泣,仿佛是一个受到了委屈的婴儿。
“行了,有哭那功夫,你不如跟我大师兄学学,怎么吹瓶子!”郭怒非常不屑地追加了一句,随即,又抬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两把,将眼泪和汗水,全部抹了个干干净净。
“大师兄,我来试试,我来试试!”任琮这次,反应比他快。竟然站起身,双手去接张潜手中的铁管子,“我来吹,大师兄你歇歇。二师兄,你替我扶着模具!”
“美死你!”郭怒气得直翻白眼儿,却笑呵呵地抄起了模具扶手。
“小心点,吹气时用力不要太猛!”张潜也笑着交出了铁管子,起身让出位置给任琮,然后走到正在冷却的琉璃瓶子旁,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己的吹制成果。
比起另外一个时空的艺术玻璃,差距依然巨大。但是,比起王元宝所提供的琉璃制品,却已经是跨时代的飞跃。
厚度至少降低了三分之二,透明度增加了至少三倍,颜色也变得干净且单一,至于光滑度,则是天壤之别,吹制出来的瓶子,表面根本不需要再加任何打磨和抛光。
更关键一点是,瓶子的制造速度,提高了恐怕一百倍都不止。粗略估算,只要有五名左右的工匠,吹制上千只玻璃瓶,也就是一夜的时间。再加上局部调节塑形和瓶口打磨,总时间花费也不会超过两天!
而从现在到上元节,还有十七天。十七天的时间,足够他利用手中的琉璃细料,做出更多的东西,给那个暗中操控大食商贩的女人,当头一棒。
“大师兄,明天咱们派几个人,抬着制好的香水,在街上走一圈……”郭怒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将模具交给了王元宝,悄悄走到张潜身边,低声提议。
“不用!太便宜了对方!”张潜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全神贯注制造琉璃瓶子的众人,轻轻摇头。
上次轰碎了和尚们的法坛,这次,对手就不轻易不敢再想害他的性命。
如果这次,让对手赔个血本无归呢?
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隐约了摸到一点儿,与大唐各方势力相处的门道。
“那大师兄,咱们等上元节,突然再将香水拿出来?”郭怒的建议声继续传来,带着明显的期盼味道。
“嗯!”张潜轻轻点头,随即,看了一眼手上的羊脂玉扳指,低声安排,“你明天派人,偷偷去少国公家一趟。告诉他,他的钱保住了,咱们没辜负他的信任,请他务必继续散发撤资的消息,以麻痹对手。顺便,你也回家跟你阿爷汇报一声,让他老人家放心。”
“嗯!”郭怒抬手抹了抹眼睛,用力点头。
“顺便再吩咐郭仁义,让他以六神商行的名义,给所有贵宾发邀请函。请她们上元节当日或者上元节过后,来商铺看新货。保证不会让她们失望!”张潜想了想,继续低声发号施令。
“嗯!”郭怒再度点头,心中豪气干云。
“还有。”张潜犹豫了一下,忽然眉头紧皱,用极低的声音询问“你家有死士么?可以为你家不惜付出性命的那种!”
“有,大师兄你想要杀谁?”郭怒被吓了一跳,然而一转眼,脸色就恢复了平静。
此番被大食人欺负得这么狠,他早就想着反击了。只是不愿意给自家大师兄留下残暴好斗的印象,才一忍再忍。而以郭家的本事,杀掉几个大食人,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只要不落下真凭实据,即便是镇国长公主,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只可惜,张潜的回答,很是让人失望。笑着瞪了郭怒一眼,他低声补充:“别老想着杀人,有时候,杀人是最笨的解决办法。我有一件危险的事情,需要交给绝对可靠的人去做。做了之后,他也许会减寿二十年,并且这辈子永远不得再离开你家。”
“这,简单,随便一名家生子就能做到!”没想到张潜对死士的要求如此低,郭怒皱着眉头回应,“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