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外,
三四十里处,
“小满已过,芒种将至。”
天色有些阴沉,不见阳光空气中却带着些许南地特有的闷热,高头大马上身穿蟒袍的少年郎眺望着阡陌田垄间忙碌的庄稼汉喃喃出声道。
“东风染尽三千顷,折鹭飞来无处停。”
曾敬酒放眼望去千顷田地中皆是一片片金黄色的小麦,便是远处飞来的折鹭都没有停歇脚的地方,无数庄稼汉子拖家带口挥汗如雨的收割着,家中抽不出人照看,便是三五岁的娃娃也都光着屁股在麦田里玩耍。
“南岭四邻禾壮日,京畿之地麦收忙。”
“看样子如今我齐境又是一年好收成。”
曾敬酒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望着那颜色喜人的小麦嘴角的笑意怎么也都掩盖不住,讲到底自己也是穷苦人家出生,有了名望之后对钱财女子一类不甚爱慕,平生唯独有两大喜好,一则是在学堂中教书育人,二则是芒种秋收之时站在田地里看着繁忙的景象。
“世人常说我齐境富硕。”
“焉知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皆是这粮食汗水堆积而成。”
曾敬酒抚着下颌的长须长叹道。
“夫子,以为乾地如何?”
身穿蟒袍的少年郎拉紧缰绳放慢马速与曾敬酒并排道。
“乾地好比诗画中女子的身子娉婷袅娜。”
“上下南北数千里,四季分明有度。”
“可远远比不得我大齐丰腴。”
“由北至南上千里,四季如春如夏。”
“好一个丰腴!”
“看不出夫子也是个风趣的人。”
身穿蟒袍的少年郎拍手叫好道。
“稷下学宫从来都不是迂腐之地,如果当夫子教习的只会满口之乎者也岂不是贻笑大方?”如今到了南地深处曾敬酒的心情好了许多,便是言语也多了几分色彩。
“越是如此说起,本殿对那稷下学宫便越是好奇,有机会定要走上一遭。”
身穿蟒袍的少年郎笑了笑。
“殿下莫不是要带着数十万柄北凉刀前去?”
曾敬酒目光不善起来。
徐闲莞尔一笑并不作答。
“早些入城吧,歇息一日过后还要继续赶路去永安。”
……
“他娘的,往日是吃不饱。”
“如此麦子多了也发愁。”
麦田中有庄稼汉歇息着笑骂出声。
“他奶奶的,你就知足吧。”
“芒种快到了,到时候水头又多起来了,不趁着这几日收了,你就等着烂在地里,到时候你苦都没地方哭去。”
一老汉抽了一口旱烟咂嘴道。
“刘叔,我这不是打趣两句嘛,别当真。”
那**着上半身的中年汉子打了个哈哈,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拿出水囊仰头正欲灌下时,目光落到了田坎上方望着那红衣黑甲腰悬鞘绣黑金蟒纹的铁骑,便是远远瞅着也能感受到一股苍凉肃杀的氛围,那汉子水囊中的水倒到了胸口顺着往下打湿了一片都犹未不知,彻底呆愣在了原地。
“我滴个老天爷,咱们大齐要是所有的兵卒都有这气势,上党恐怕也就输不了了。”
那汉子缓过神来咂舌道。
“不对!”
“他娘的,这穿着不对劲啊。”
那汉子想起北伐来村里征兵时那些人的穿着呐呐道,使劲揉了揉眼睛,当目光落到那绣有龙纹的徐字大纛上时身子陡然绷紧。
“刘叔,快过来瞅瞅那字写的什么?”
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先前那瞅着旱烟的老汉面前,嘴皮子下意识的打着哆嗦,村子中也就眼前这刘姓老头小时候上过两天私塾。
“啥?”
老刘头吐出一口烟雾问道。
“字!”
趴在地上指着远处的田垄上的官道。
“字?”
老刘头放下手中的烟杆眯着眼睛望去。
大纛上徐字鲜红如血,
四周无数黑金色的龙纹环绕其上。
“徐?”
“徐!”
老刘头枯瘦的身子轻颤起来,
挣扎着起身眼底有血丝升起。
“乾人!”
老刘头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
“这是他娘的乾人!”
语调陡然升高,也不知如此枯瘦的身子中是如何爆发出如此大的声响,话音落下之时附近几个村子的庄稼汉都是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看向远处红衣黑甲的铁骑,便是在麦田中撒泼打滚的小娃娃都被此时的诡异安静的氛围所感染,使劲往自家老爹身上蹭着后者也不理睬只是呆愣愣的看着,片刻后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千顷麦田之中,
除了风吹过麦子的轻微声响外,
便只余下孩童的哭声,
“邻曲城的老卒头七未过,他们怎么还敢来!”
老刘头咬牙切齿道。
“朝廷征兵的时候,我那个不成器的孩儿非要嚷嚷着去建功立业,没想到一去便了无音讯,想来也是被这杀千刀的乾人给埋了!”一中年妇女手中握着的馒头已经被捏成了面团,眼角还有浊泪流下。
“天杀的乾人!”
有膀大腰圆的汉子死死的握住了手中的镰刀,额头上有青筋冒起,平日里本就是村中最为凶悍之人,如今被情绪所感染更是一股热血涌上大脑,戾气油然而生。
“咚!咚!咚!咚!”
铁骑踏地的声响近了,
田垄上方有烟尘滚滚而来,
“唏,吁吁……”
缰绳拉紧,
马蹄声停歇下来,
身穿蟒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