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愈高,本来凉爽的天气也渐渐燥热起来,有飞鸟如黑云一般在天空盘旋。
县城郊外,一条直通刀厂的黄土路上,两侧绿草成荫,鲜花盛开,虫鸣不止,一派生机勃勃。
却有大批人马行阵规整,队列森严,步履快捷,行军进发,搅扰了这乡间春色。
远远望去,军队人手虽不算太多,但犹如一条长蛇游去,伴着一阵恶风,带着狰狞杀气。
脚下灰土弥漫,县兵的红色裤脚上染上层灰黄色,每个人都步伐沉重,脸上也大多有汗渍露出,显然是长时间赶路,负担过重,体力消耗不小,有些疲惫。
但到底是正规军出身,没有懈怠以及抱怨之词,反而多有肃杀之气。
来前,朱猛以及谢峰已经和他们说过了,这次出县剿贼,却不像方才那般浅尝辄止,只有弓兵杀了几个贼人,反而要肉搏上阵,非死即伤。
刀厂有**十人,多是些正当盛时的青壮之辈,而且本身就多藏武器兵刃,一旦反抗,势必下狠手,故而需要他们这群久未见血的县兵拿出平时训练的成绩,将这群贼人拿下,或者换个说话,格杀勿论。
因此,所有人都心神紧张,等待着接下来的厮杀大战,精神高度集中下,些许疲惫也算不得什么。
队伍的后方是一群骑马的骑士,以段毅为首,身旁身后跟随近二十骑,跨马而行。
段毅路上一言不发,目光如渊,漆黑当中宛如藏着一汪无穷无尽的海洋,不时有智慧的光芒闪烁。
他一直寻思刚刚那青年驾驭天地之力的手段,借他山之石以攻玉,反思自己所学。
风神腿他也有所了解,所猜测不错的话,对方一开始快速击败那些客卿的,应该是风中劲草,或许还要加上捕风捉影,两相结合,才有那般惊艳的手段。
至于后来破解王府侍卫集众战阵的一刀,当是风卷残楼一式,身形急速旋转,带动周遭一切物体,化为龙卷,实行的是无差别攻击。
既然是风神腿,自然其中的真意便是风,驾驭天地之间无形的风之力,也是寻常之事。
考验的,不过是个人的修为,悟性,境界罢了。
与之相对,段毅其实所学远在那人之上,但真正能驾驭天地之力的武学,却很少。
武功层次是其一,武学立意是其二,而本身的钻研,是其三,涉及到多方面原因,不可一概而论。
他现在思索的,便是如何将自己感悟的天道与自身的武学相结合,做到吸纳天地之力为己用,不拘泥于人本身的极限。
如此今后一招一式,定当发挥无限威力,威不可当,武功到了那一步,也是天下少有,可与盖世争锋。
不过想要做到这种程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段毅心思剔透,没有执念,故而很快放下这些,欣赏起路边的景色,同时向着左右问起自己的疑惑。
“这刀厂当中有那么多的工人,近乎上百,只是铸造刀具,为些酬劳罢了。
你们真的每个都查清楚了,他们全都是白莲教的教徒?”
段毅其实早就觉得这当中有些蹊跷,哪怕夏宏信誓旦旦,也不可信。
刀厂是正规的产业,雇佣工人工作,支付酬劳,每一处都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这沈默之一家是白莲教徒罢了,怎么就将那些工人们牵涉进这等大事当中?
这些人可能家中有老小尚等着他们劳作供养,一旦出了事,死的可不是几十个人这么简单,影响的家庭,多达数十户,怎么能不慎重?
故而,段毅尽管不愿多掺和这等事情当中,仍然发问。
在段毅两侧,琴心目光闪烁,微微点头,显然也是和段毅有一样的想法。
尤其是她由人推己,想到自己的家族,心内便多了恻隐之心。
至于朱猛,谢峰,以及韦棠等人,多显得冷漠,眼底甚至有些轻蔑,只是因为段毅身份的关系,没有显露出来。
谢峰想了想,一边勒紧缰绳落在段毅的身后,紧紧跟随,一边婉转的说道,
“世子容禀,我等也只是接到王爷的消息与命令,不敢质疑,凭指令办事。
其实这刀厂对于白莲教来说,更重于之前剿灭的书斋,不单单是因为人数众多,还因为所发挥的效用不同。
只因其中内藏刀兵,铸造源源不断,每年不知为那些贼人们提供多少兵刃武器,多有作恶杀孽,用在我们朝廷自己人的身上。
甚至若是有些不自量力的蠢货揭竿而起,行造反之事,这刀厂便是重中之重,关系甚大。
若说那些工人不清楚也有可能,不过不管他们知情与否,错事已经做了,也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段毅沉默,其实谢峰这话已经说的清楚,他也理解的很透彻。
涉及是否信教的事,想要一个一个查的清清楚楚,短时间内肯定是不可能。
不过这些工人不管有意无意,肯定是为白莲教的恶行做了贡献,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因此不必耿耿于怀,连宁杀错不放过的话都说出来了。
其实这还算好的了,若是放在混乱年代,烽烟四起,兵将杀良冒功的事情都是层出不穷,屡见不鲜。
眼下镇北王府好歹还有些节操,将这两个白莲教据点查的严严实实,不曾随意以良家顶罪。
至于具体的细枝末节,已经无关大雅,大人物们也不会关心一些小人物的死活,谁让他们的命卑贱如草芥呢?
段毅心中微有不平,叹了口气,已经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