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秩没有动。
不止是宋秩,在船舱里的所有人,不管是衙门来的,还是武安规的手下,谁都没有动弹。
他们被霍以骁的突然发难给怔懵了。
尤其是宋秩,他正好跪在武安规的身前,面朝着霍以骁和温宴,他是看得最清楚的一个。
他看到温宴的手往后一抛,动作随意,轻巧无比。
他看到霍以骁接了短刀,在手中把玩。
他看到了利刃出鞘,比他眨眼睛都快,短刀从温宴的身后侧飞出,越过了他的脑袋。
他没有看到身后的状况,但他听到了噗嗤一声。
那是刀尖没入骨肉的声音。
背后一烫,有几滴血喷在了他的背上。
饶是宋秩审过些杀人案子,也依法行刑过囚犯,他还是被震慑到了。
手起刀落,一条人命。
死的那个还是朝廷官员,是工部派出来负责押运的。
这事儿……
宋秩深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镇定下来。
事已至此,他必须迅速做出应对。
这是他的管辖地,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不管内情如何,他得保证事态不扩大。
宋秩爬起来,沉声道:“无论是哪一方的人手,全部都先控制住了,再叫人增援过来,立刻、马上!”
边上几个跪着的吏官被他一喝,醒过神来。
一人迈过武安规的尸体,冲上甲板,招呼其余官员衙役,余下的,控制住了武安规的手下。
宋秩带来的人手不算多,管住三艘船,原本不是易事。
好在,船上大部分人,都不是“亡命之徒”。
他们都不知内情,只是替朝廷做事,听说武安规出事了,皆是吓了一跳,但既然官府在场,轮不到他们这些人抓凶手,自然是衙役说什么便是什么,老老实实待着。
与武安规关系紧密的,一看不好,想要动手,都被衙役架住了。
另两位工部指派的副手,沉着脸下来,站在楼梯上,看着下方武安规的尸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宋秩这时已经把思路理顺了。
霍以骁能拿着御刀,就说明是有备而来了。
他的目标就是武安规,就是这一船的物资。
既然要斧子,就给他斧子。
若物资之中确实有问题,那霍以骁是替皇上办事,查明状况,武安规拒不合作,出问题也脱不了干系,那砍了也就砍了。
若物资一切正常,霍以骁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那他们归德府就按规矩办事,扣住人,也扣住船,事情原原本本报到京中,等皇上派钦差下来处理,至于那武安规的命,也不怪他宋秩没看住,实在是对方出手太快,又有御刀,他一个知府,总不能拦着拿御刀的人吧。
理顺了归理顺了,宋秩脸色依旧不好看。
谁希望自己跟前出事呢?
走到霍以骁跟前,宋秩问道:“你要斧头,是为了劈这些原木?”
“是,”霍以骁道,“有些传闻,武安规运送的物资不对劲。怕打草惊蛇,京里没有一道道查,而是用了这样的法子。给宋大人添麻烦了。”
态度这么好,宋秩也只能道:“斧头会送来,就让衙役们动手,那东西不好使劲儿,刚上手容易劈歪了。”
霍以骁岂会不知宋秩的意思,宋大人不想给他一把凶器。
他无所谓,甚至,别人劈更好。
这么粗的原木,劈起来费劲儿。
“宋大人,”霍以骁道,“谁劈都不要紧,另有一事,有些急切。”
宋秩紧张地看着他。
这位行事乖张,不知道会要求什么。
霍以骁却只冲楼梯方向抬了抬下颚:“那把短刀,还请宋大人拔出来,擦拭干净,血干了不好擦,好好的刀,还是别留血渍了。”
宋秩嘴角狠狠抽了两下。
好好的刀,怎么还使上了呢!
要不是亲眼看着武安规一刀毙命,宋秩还以为,御刀以意义为重,彰显皇家气度,没有开刃过。
他交代人把短刀拔出来,一定要仔细。
霍以骁这才往角落走了两步,靠着门板,摸了摸黑檀儿的脑袋。
黑檀儿扭开了,还狠狠瞪了他一眼,叫了两声。
“什么意思?”霍以骁不明白,问温宴。
温宴笑着,轻声道:“骁爷既然来狠的,昨儿做什么还要它来当先锋?白白废了它的指甲。”
霍以骁呵得笑了声,又伸手抓了一把猫儿脑袋:“回去问你主子。”
这一句话,明明白白的祸水东引。
黑檀儿顾不上冲霍以骁咧嘴了,它抬头瞪温宴,要弄明白“温宴是不是为虎作伥”、“到底谁才是主子”两个深刻的问题。
温宴单手抱住猫,另一手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块小鱼干……
好了,问题解决了。
霍以骁看着高高兴兴嚼小鱼干的黑猫,忍不住又笑了笑。
他们昨天也不是要坑黑檀儿。
此番赶到归德府,朝武安规发难的方式有许多种。
最像衙门中人行事的,其实是拿着御刀直接问宋秩要人手,让宋大人协助他调查。
可这么做,其实颇有风险。
武安规曾经帮朱钰干过夹带的事儿,不等于这一次、这三船货也运了。
霍以骁以官府名义动手,万一武安规这一回清清白白,那他们就彻底打草惊蛇了。
因此,他让黑檀儿上船,若能发现端倪,确定状况,那是最好不过,可以助他们一击必中。
只可惜,黑檀儿磨秃了爪子也没有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