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殿的中秋夜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阿音在一支怀古的歌舞中起身,去偏殿更衣了。
“其实娘娘若是累了,便先回去休息吧。”丝雀扶着阿音,小声道。
崇德殿外的长廊十分幽静,阿音站在廊前,看着渐渐升起的明月,不知所想。一场宫宴,几处心思,有多少双眼睛都在明里暗里的打量她和云墨。
“皇后娘娘。”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阿音回过神来,笑得无懈可击:“傅夫人。”是舒晓珊,她今天带了三个孩子进宫,还有傅连也随着父亲和二伯来了,连同不怎么露面的傅国舅,这傅家上下唯独只有长媳简蝶没有来。
“娘娘客气了,来幸哥儿,给皇后娘娘请安。”舒晓珊说着,便将小儿子往前提溜了一下,“娘娘从前还抱过你呢。”
阿音瞧着孩子大约岁,上次瞧见的时候确实还在襁褓之中,至于自己有没有抱过,年岁久了,她是真的不记得了。不过,这也不重要。
“娘娘安。”小家伙眼睛大大的,在宫灯下清澈的很,说话还算利索,倒是有大家风范。
“儿都长这么大了。”阿音说着看了杜鹃一眼,杜鹃连忙拿出个穗子荷包上前递给了幸哥儿,“这个拿着买糖吃。”
“谢谢娘娘。”幸哥儿高兴笑起来,愈发明媚。
阿音也不禁弯了弯唇角,听见舒晓珊温言道:“娘娘还有月余就要生了吧。”
“嗯。”
“娘娘别紧张,这生孩子呀没有那么吓人的,就跟母鸡生蛋似得。”舒晓珊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
阿音不禁笑道:“夫人有经验,这话我是信的。”
“娘娘能宽心就好,不像简家妹妹,明明都生过一个了,如今还是紧张得很,今晚夜宴,兄长怎么劝也没有来。”舒晓珊说着有些担忧的样子,“原本还想着,她和娘娘交好,能见一见也能宽宽心。”
阿音听出点儿意思,随口道:“本宫听说她头一胎是难产的,这一胎紧张也是情有可原的。”说着看了一眼舒晓珊,“如今是夫人掌家,她总不能给还有别的心事吧。”
“哎呦,娘娘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如今这家里,大事儿有公公坐定,琐碎的有我忙活,有什么可操心的,我去关心她,她也不说,我就想着呀,或者不是我们家的那些事儿,而是她娘家的事儿呢。”
简家?阿音默了默,没有说话。
“我一个妇人,也是听说的,上个月底,简老将军似乎被调任外放,去了东海了。”
“水军?”阿音不免也是愣了一下,云墨的心思,当初简章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做了什么,都不可能留在身边用了,但是居然调去东海海军,这就有些意外了。
远不远的先不说,海陆兵法也是不通的呀。
“是呀,说是升迁海军都统,但是这老人家的水土不服的,到时候吐也能吐掉半条命了。”舒晓珊牵着儿子,一脸担忧道。
阿音想了一瞬,温言道:“其实简姐姐也大可不必担心简大人,皇上才登基人员调动频繁也是常事,总归是熟悉的调出去了自己才能安心的。”
闻言,舒晓珊没有说话。
听见阿音继续道:“况且别的不说,当初在上琼园那一夜,简姐姐是有功的。”
“……”
“希望夫人带句话给她,她一直是个福泽深厚的人,不然也不能嫁进傅家,不是么。”
舒晓珊闻言,温婉的面容在灯火下微微抖动了一下,才牵着儿子道:“娘娘的吩咐,话自然带到。”说着微微行礼,“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臣妇告退。”
阿音见她转身要走,忽然道:“夫人,有件事本宫心中疑惑,不知可否一问。”
舒晓珊愣了一下,回眸看她:“娘娘请问。”
“令妹舒晓晚月前已经偷偷出了清云观,如今在夏府,这事儿夫人知道么。”
舒晓珊看着她,怔了一下:“自然不知。”
“不管知不知,现在算是知道了。”阿音看着她,琉璃色的眸子眯了眯,“本宫知道,你们姐妹情深,但是本宫告诉你,我容不下她。”
舒晓珊牵着儿子的手微微一紧,幸哥儿吃痛了一声,仰头看她,却听她道:“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阿音却是看着一旁的幸哥儿:“我一直羡慕夫人有夫君依靠,有孩子绕膝,希望夫人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娘娘,那是我亲妹妹。”
“我知道。”所以才你去呀,“就像夫人说的,本宫还有月余就要生了,希望到时候一切顺利。”
“……”舒晓珊抽了抽唇角,匆匆一褔,转身带着儿子走了。
阿音站在廊前,抬手扶着一旁的柱子,听见丝雀道:“她真的会下手么。”
“舒晓珊此人瞧着热情大方,知书达理,但是自私的很,本来就是个被弃了的妹妹,自然是敌不过一家子老小的。”阿音说着却是轻轻一叹,听见身后的丝竹蓦然道:“谁,出来。”
阿音指尖微微一动,便看见对面的拐角转出一个人影,正是许久未见的傅煊:“傅大人。”
“我只是路过。”
“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傅煊看着她,无奈一笑:“我知道,如今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了。”
“大人也不必这样说,都是各自的选择罢了。”
傅煊看着她有些冷漠的侧脸,手心微微一紧,垂眸道:“刚才的话,我听到一些,多谢你帮着小蝶。”
“她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