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州是陇右道的州府,就在进入陇右道之后的第一座大城,从这里一路往西走,便是出大楚的关隘奎木关,出了那里一路往西南四十里左右,就是阿音此行的止步之处,文平城。
都州府衙的后院,整个的都收拾出来给云琦一行人落脚了,虽然眼下已经十月深秋了,这北境之地也已经下过两场小雪,但是并没有阿音想象中那么的寒冷。这院中景色,也算是宜人。
“其实大楚五百年基业,从来没有一个嫡亲的公主外嫁他国,我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云琦好不容易退了嫁衣,遣散了奴仆,身边只留两个贴心的伺候,在庭院里煮茶,倒是一派的闲情逸致。
阿音坐在她对面,一袭绯衣,且妖且闲:“这我倒是不知道的。”
“你除了皇兄那点事情,能知道什么。”云琦好心情的打趣道,“要不是齐丹坐上了王位,这门婚事本来就不容易,你以为前年我不愿意嫁自己闹闹就行了么。”
阿音微微挑眉,目光落在一旁已经煮沸了的水壶上,不置可否。如今她算是见识了,云安皇帝看上去像个软柿子,可是捏起别人来,是一个都不会手软的。
“那个殷木兰,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云琦墨色眸子在阳光下浅浅的笑着,侧眸看了一眼月门外的守卫,那里有一半是殷木兰的手下,“她可是太子的人。”
“嗯?”阿音不以为意的打趣道,“怎么个是法。”略带揶揄。
云琦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不禁笑道:“你这个人,除了云明月,我还未见你对谁有这样大的敌意。”
“你没瞧见么,我家丝竹和梁清,看见她跟乌眼鸡似得,我能喜欢她么。”阿音说着看了一眼那水壶,“水好了吧。”
“你说好了就好了吧,我煮茶也是一般。”云琦说着,用手巾包着水壶的手柄,提起来道,“好在齐丹那厮也不是个喜好饮茶的。”
“……”阿音看着她慢条斯理的泡茶,一手撑着下巴,没有再说什么。
这几日他们进了陇右道之后,她总觉得怪怪的,好像总有人在暗处看着她,不知是何方势力。
“想什么呢。”云琦将面前的茶杯推到她跟前。
“想你方才说的话,不知道云鹤视我为眼中钉,你说他会不会让殷木兰做点什么。”阿音看着面前那杯茶,半真半假的试探道。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云琦一脸无辜道,“他对我也是向来没有好脸色的。”
“是么。”阿音淡淡的说了一句,拿起杯子,轻轻的吹了吹,嗅到淡淡的茶香,垂着眼帘看不出什么情绪。
深秋了,一日之中稍稍暖和的时候越来越短了。
云琦一人是单独住在内院的,阿音住在前院,跟姜冬他们一起,自然还有此地的东道主殷木兰。
不过阿音在京都跟她的第一次见面不大友善,又因着云鹤防着她,所以这两日几乎不跟她有所交集。云琦的送亲队伍有什么事情,阿音也是打发姜冬去公事公办,反正总的说来,气氛虽然不太和谐,但也算是相安无事。
只是没成想,这夜入夜之后,意外打破了平衡。
实际上,阿音来北疆,是有些水土不服的,只是不像去南疆那样厉害。加上这次千机没有跟来,她也只能叫丝竹去街上开点儿药随便吃吃,只是不怎么见成效。
“那个庸医还是有点用处的。”阿音披衣坐在床上,左右是睡不着,所以就看看北境的边防图,这是白日里让姜冬去找殷木兰要的,原以为要不到,没成想晚饭的时候就给送来了。
梁清如今跟阿音睡在一个屋里,寸步不离的,生怕她出了什么差错。闻言拢了拢身上的被子:“你若是还不舒服,我们就再多休息两日,等往奎木关出了边境,一路上更是辛苦了。”
“不碍事,已经好多了,行程还是不要耽误的好。”阿音说着,目光落在了娄烦的王都戎卢上。
从地图上看,其实也没有多远的样子,但是马上就是雪季了,大雪会封锁了一切,要不是熟识这条路的话,连走都走不出去。所以从前,出了边关十里开外就被称作鬼方了。
有来无回之地。
“其实这个时候出嫁根本不是明智之举,雪季的鬼方还是太危险了。”阿音说着,指了指戎卢,“不知道齐丹是怎么想的。”
“不是说他会亲自来文平城接四公主么。”梁清看着她,“如今娄烦境内如何了,他这样出来迎亲不碍事么。”
阿音摇摇头:“李沐那边没有新的消息传来,我也不甚清楚。”说着便收了手里的地图,看着丝竹端了安神汤来,“不过他也不是傻子,真的要来,总有自己的考量,我们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也是,正被人装在布袋兜里呢。”梁清睡在一旁的软榻上,拢了拢披在肩头的长发,“早点休息吧,明天就要出发了。”
也不知道云墨到哪里了。阿音一口喝了温热的安神汤,其实这些天心里的那股不安才是叫她最难受的。
丝竹拿了空碗,转身便吹了床头的那盏灯,却不想阿音还没来得及躺下,就听见了屋顶有异动。
“有人。”丝竹低声道。
梁清已然坐起身,悄无声息的抽了枕边的簪子将长发挽起,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阿音坐在床上,伸手拢了拢衣襟,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在夜色中越发的精神了:究竟是谁,这么不长眼,跑来州府的府衙图谋不轨。
屋子里三人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