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昨天下了一整日的小雨将停,到处都蒙着一层湿气,阿音站在廊下,拢着袖子,沉着小脸看着川南川北他们帮着搬东西。
昨晚她在慕远征那里用了晚饭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一片安静,居然没有人来找她的麻烦,那会儿她就觉得有蹊跷,果然……
“我同意了么,他们就搬。”阿音站在廊下,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丝雀站在她身侧,脸色比她还要难看:“侯爷昨天亲自来说的,奴婢一个人在家,自然没胆子反驳。何况……”说着看了一样暂时停下的院子,“这里每日的动静,确实挺影响小姐休息的。”
“我去他那里就不是影响休息那么简单了。”阿音看着这雨后的院子确实有些狼藉,不禁蹙眉,“再说了,这里什么样子本来都无所谓。”
“别说小姐了,奴婢还不想去呢。”丝雀一想到秦望也住在那个院子里,就浑身都不自在,她都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自己有嘴也说不清了。
思及此,丝雀悄悄地看了一眼川南,对方正在帮忙抬一个箱子,自始至终都忙的专心致志,仿佛丝雀根本就不在这里一样,真是越想越糟心。
阿音回眸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此刻也是心慌意乱的:“我过去问问,你去么。”
“奴婢跟着小姐。”反正也跑不了,哪儿哪儿不是去。
院子里,川南一手抬着箱子,看见他们从自己身边走过,抿了抿唇角还是一言不发。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去说清楚。”川北见阿音带着丝雀出去了,忽然说道。
川南默了默:“没什么好说的。”
“放弃了?”
“……”
“要不是你这一闹,昨天说不定大公子就给婚书了。”川北抱着胳膊看着弟弟,“你自己想清楚了,可别后悔,我瞧着丝雀一直对你都是……”
“我知道。”川南蓦然松了手,“你们自己抬吧。”
那工匠闻言,连忙的招来了同伴,忙不迭的抬着箱子走了,生怕自己再听见什么似得。
“你知道?”川北微微挑眉,略带不解。
“我都听见了。”川南无奈道,“她心里有我,我很高兴,可是……秦望说的没错,对丝雀而言,他才是最好的选择,我一个家仆之子,有什么资格跟他争呢。”
“釜底抽薪啊。”川北看着弟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丝雀是什么想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对手缴械投降,自动退出了。”
“我很没用,是不是。”
“是。”
“兄长,我是你亲弟弟。”
“我知道。”川北轻轻一叹,也不知道我们兄弟俩这桃花随谁了,“我劝你不要做什么成人之美的好人,且不说丝雀心里是你,你凭什么替她做决定。再说出身,咱们跟着小姐几年了,她一步步走到今天,身边那么多献殷勤的,你瞧着她几时选过出身了?”
川南想了一瞬,恍然道:“对啊,不然咱们大公子早就办喜酒了。”
“你明白就好。”川北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好好珍惜吧,好在你还知道她喜欢你呢,不像我……”什么也不清楚,什么也问不明白,稀里糊涂的闹得自己一天到晚的心烦意乱的。
“怎么,丝竹不是喜欢你的么。”
川北摇了摇头,看着青灰色的天空,一本正经道:“我瞧着她只喜欢小姐,其他人在她眼里都是过眼云烟。”
“……”好吧,我俩到底谁更惨点。
镇南侯府东院,秦夙住的院子叫做茂林,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院子整个都包裹在一大片茂密的竹林里,可以说是四季常青。
阿音刚踏进来,就不禁想起了从前慕无尘院子外的那一片竹林。那一片竹林也颇大,只是在院子的另一侧,并不像这样整个儿的包裹着院子。
阿音踏在石径上,看着竹叶纷飞,想着秦夙那样子也就种种竹子了,不然还能附庸什么风雅呢。不过竹子是君子,不蔓不枝。他呢?
不蔓不枝倒是真的,整日里眼珠子揣怀里,只看见他自己。这君子么,着实是没看出来,就知道阴谋诡计,落井下石。
“小姐。”丝雀忽然小声道,“是侯爷。”
阿音回过神来,果真看见秦夙一袭玄衣,独自站在石径的那头,要不是她眼神好,乍一看还以为是云鹤站在那里。
终于知道为什么一看见秦夙就不舒服了,他那别扭的性格是一回事,这跟云鹤如出一撤的衣品也是一回事,都喜欢穿这死气沉沉的颜色。
“我不想搬来这里。”阿音往前走了几步,却并没有走近的意思。
“我知道。”
“叫他们将我的东西搬回去。”阿音略有不悦。
秦夙看着她,淡淡道:“慕远征回来了,你就想搬去他那儿了?”
“不是,我住在那里,我们进水不犯河水,要是你觉得那些工匠烦人,院子不修也罢,我不在乎。”
我知道你不在乎。秦夙一时又有些生气,半晌才说道:“你就那么讨厌我。”
“是。”
“既然如此,何必在外面装的恭顺听话的样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阿音轻轻一笑,“我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总要走下去的。”
秦夙深深的看着她,叔侄二人之间隔着广袤的竹海,微风中萧萧瑟瑟。良久,才听见他略带不屑道:“所以我才讨厌女人,表面上瞧着单纯美好,实则玲珑千面,不知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