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快除夕了。
皇宫里到处布置打扫,乍一看也是焕然一新。
阿音拢着袖子站在廊下,看着宫人门一早起来洒扫,贴窗花儿,院子里的那几株红梅也开的正好,整个凤阳宫倒是显得生机勃勃一般。
云初在院子里跟梁钥打雪仗,小家伙哪里是梁钥的对手,被雪球砸得都快骂街了,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四叔,你这是犯上。”阿音冷不丁的笑道。
梁钥闻言,手的雪球捏的更加紧实了:“你这凤阳宫里不是不让叫皇上么。”
“你倒是会钻空子。”
“主子。”丝竹拿了新的手炉出来递给她。
阿音把双手从袖子里拿出来,捧在手里,听见梁钥问道:“今日怎么没瞧见丝雀。”
“没几日就是年三十儿了,昨天就让她回家过年了。”
“她没哭?”梁钥挑眉,说话间云初上前从他手里把那个雪球给扒拉走了。
阿音看着得逞的儿子,开心道:“所以说四叔看人通透呢,哭了好一会儿。”
“我通透个屁。”梁钥嘀咕了一句,转而道,“年节真的不办么。”
“不办了,大丧呢。”阿音看着他,浅浅一笑,“之后的元宵节,四叔好好办吧。”
“既然你坚持,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你再坚持,就算我点头也来不及了吧。”阿音说着看着云初将手里的雪球扔在了梁钥的靴子里,不由得掩嘴笑道,“初儿快过来。”
梁钥隔着袜子还未感觉到,等到云初都快跑到阿音跟前了,才跳脚:“哎呦,这小家伙……冻死我了……“
“大人。”余田觉得又可怜又好笑,连忙上前扶着踮起一只脚托靴子的梁钥,“奴才去给您拿双新的袜子?”
“快去。”梁钥将靴子里的雪球倒了出来,袜子湿了,他想要脱了,又觉得冷,一时看着廊下笑得开心的母子,正要说什么,便听见一个略沉的声音闯了进来。
“这是成何体统。”慕无尘裹着漆黑的披风站在月门边上,看了一眼脱靴的梁钥,“梁大人怎么能在太后和皇上面前脱靴。”
“……”梁钥没有说话,想要将湿了的脚先穿回去。
听见阿音解释道:“是初儿顽皮,弄湿了四叔的靴子。”
“那也不行,应该去偏殿换下才是,怎么这样简单的规矩梁大人也不知道么。”
梁钥看着慕无尘耷拉着脸,抿了抿唇角,扶着余田道:“是下官失态了,这就先告退了。”说着便转身要去偏殿。
阿音想要说什么,梁钥摇了摇头,兀自扶着余田走了。
“慕相这是吃了火药了么。”阿音抱着儿子,看着他,他们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面了,原以为他年前都不会再出现了。
“臣有话跟太后说。”慕无尘上前,示意丝竹将云初抱开,无奈丝竹一动不动,拿他当做空气。
“有话就说吧,没什么不能叫人听见的。”
慕无尘站在廊下,几乎跟她平视,那双丹凤眼冷峻而深沉,终究还是说道:“最近梁文生来凤阳宫是不是太过频繁了。”
阿音闻言,眉梢微微一挑:“怎么,傅晓清来凤阳宫不行,梁文生来也不行,慕相说说,我这凤阳宫里,谁来才合适呢?”
“只要是男子,谁来也不合适。”慕无尘抿了抿唇角,沉声道,“你是太后,要顾及皇家的体统,若是朝务还是去御书房议的好。”
“体统?”阿音深深的看了他一瞬,“慕相这话有些耳熟,大约从前先帝说过。”
“……”
“不过,连先帝在世的时候都不计较哀家的体统了,怎么这个时候慕相来计较了。”
慕无尘手心紧了紧,尽量不让自己跟她吵架:“从前是从前,如今是如今。”
“如今我守寡了,所以要忌讳那些流言蜚语,是么。”
“……是。”
“好,爱卿是辅政大臣,哀家听爱卿,可以了么。”阿音说的并不客气,可是慕无尘也只是要她一个态度而已。
“太后英明。”慕无尘看出她生气了,想了想还是说道,“年节……”
“年节哀家要为先帝放灯祈福,诵经祷告,并无什么节庆,爱卿传话,众人都不必来凤阳宫打扰了。”阿音说着抱着云初转身离开道,“爱卿跪安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慕无尘侧首看着她抱着孩子离开的背影,她走得急,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慕无尘下意识的伸出了手,见她终究自己站稳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梁钥换了袜子靴子,出来的时候,看见廊前只有慕无尘一人了,四下看了看,上前道:“丝雀昨日回去,所以慕相应该知道,我来凤阳宫是为了让她办年节的。”
“我知道。”慕无尘回过神道,“但是旁人不知道。”
“其实慕相并不在乎旁人说什么,只是在乎自己而已。”梁钥浅浅一笑,“何必自欺欺人呢。”
“梁大人想说什么。”
“还是那句话,你最好是真的放下她了,不然……”
“如何。”
“且看吧。”梁钥仰头看了一眼青灰色的天空,“她已经决定,关上心底最后那一扇窗了。”
“……”
“这样也好,寒冬漫漫,就不会冷了,只是不知春暖花开之后,会如何呢。”梁钥负手而行,悠悠道,“不觉春意,不知四季的感觉,究竟是怎样的呢。”
慕无尘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早已经消失在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