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一个亲兵左右看了看,指着路边的田野说道。
这个时节,田里头当然没有种什么东西,光秃秃的土埂被犁靶推成了一道道,不过此时,田里看上去有如丰收时的那样子,延着田埂尽是一排排的黑影,像是等着被人收割的庄稼。
雉奴带着他们打马下田,远处的黑影越来越近,等到肉眼能辩认的时候,从黑影中跑出来一群人,飞快地迎了上来。
“姐儿不在益都呆着,跑到这里做甚,莫非怕老齐给你丢脸?”齐宝柱隔着几步远朝她一抱拳,嘻笑着说道。
“益都有什么好的,老爷子看着呢,左右也是无事,来你这处转转。”
雉奴随意地答了一句,眼睛却朝着他的身后瞧去,原来那一排排的黑影,是无数的步卒坐在垒头上,若不是天色黑了,根本就瞒不住人,不必说,同样的布置在官道的另一头也是一样的,她绕过齐宝柱等人,走到军阵的前面,同那些步卒一样,找了一处田埂,就这么一屁股坐了下去。
接触了这些天,对于她的脾性,齐宝柱和他身后的这些将校多少也能了解一些,别看年纪不大,对于军中的规矩一清二楚,偏生长得又是这般水灵,性子更是直拗,完全不似传说中的江南女子,也不知道大宋的土地,是怎么养育出这样的异类,当然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说,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
“鞑子到哪里了?”
“据传音筒里的弟兄说,他们刚过双堆集,约摸还有一个时辰。”齐宝柱等人不敢同她平坐,都是弯着腰站在周围,视线突然被人给挡住,雉奴拿着马鞭子就是一个虚抽,这才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坐下。
“怎的这么慢。”听到还有个时辰,雉奴不耐地嘟了一句。
“不慢了,小二百里路呢,末将的人可不敢这么赶路。”
听她的口气,齐宝柱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么说倒像是为敌人说话,雉奴看了他一眼,眼珠子咕嘟一转。
“这一仗,你打算怎么打?”
“正要同姐儿分说。”一说到正事,齐宝柱马上坐直了身体:“在末将想来,元人有一万余人,同末将一样都是步卒,这处的地形四通八达,想要一个不漏地全歼,就凭末将这两万人只怕难以做到,可若是让他们大部都逃回去了,这仗也就白打了,左思右想,同弟兄们拟了个法子,沿着这条路的两旁设伏,怎么着也要留下个七八千人。”
“这个么?”雉奴没觉得有多出奇,她手里的马鞭子斜着举向了另一头:“你没想过,利用一下那个城池么?”
齐宝柱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扭着一看,已经黑下来的夜里,官道的尽头被一片突兀的黑影挡住了,他开始还有些没明白雉奴的意思,盯着那个黑影想了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
“姐儿是说般阳城?”
“恩,那个城池不大,两万人四下里将城门一堵,鞑子只怕插翅也难飞。”
把敌人放进城里,然后再去攻城?齐宝柱和几个将校面面相觑,心忖这位大姐说得可真轻松,那是容易打的仗吗?可这话又不能明着说出来,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
雉奴看不清他脸上的变化,却能猜得出他们在想什么,也不着急,平声静气地向他们解释:“现在城池还在我们手里,让人把城门拆了,等鞑子全都过去,追着他们打进城,可不比野地里强?”
这么一说,他们顿时就明白了,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法子,人处于慌乱当中,本能地就会想找个可以依靠的地方,而守是再也正常不过的想法了,齐宝柱二话不说,马上推了一下他旁边的人。
“带上你的人,照姐儿的意思去做,速度要快些。”
被他叫到的人赶紧起身,大喊着招呼了一下,后头的军阵里坐在前排的步卒们依次站起身,跟在他的后头,跑向了不远处的般阳城。
带着人行走在官道上,严忠祜的心里头隐隐有些不安,夜色黑沉沉得,四周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为了隐藏行迹,他连火把都不准点,眼瞅着离般阳城越来越近了,这种不安感渐渐在增加,可又说不出是为什么。
他下意识地减缓了马速,后面无数步卒从身边走过去,在寒冷的夜里,每个人都汗流夹背,这些从河北各处调来的汉军,的确不失精锐之名,两日的行程,只用了一天一夜就赶到了,让他欣慰之余多少也减轻了那种不安。
“传令下去,再加把劲,到了城里再歇着。”
进城休息的美好前景,鼓起了这些步卒的最后一丝余力,渐渐地他们由走变成了跑,整个队伍的速度陡然加快,就像一条长长的黑虫,在官道上蠕动着,而在远处出现的一道若隐若现的阴影,不出所料应该就是他心心念念的般阳城。
然而严忠祜的脸上非常没有惊喜,反而升起了一股疑虑,耳边徐了呼呼的风声,就是步卒们整齐的步伐,除此之外,这夜静得有些不寻常,根本不像来人所说的那样,没有厮杀、没有光亮、更没有逃出来的百姓和溃卒。
不对!他猛地勒住马,朝身后喊了一声:“那个送信的人呢?”
几个亲兵左右看了看,不解地答道:“方才还在后头,这会子不知道在哪里,许是跑不过掉队了吧。”
“去,传令全军缓行,前面的人搜索前进。”
严忠祜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