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难怪,都是提着脑袋的厮杀汉子,血海余生下来的人,所求的不过就是一刻欢娱,有家室的见上一面送上拿命换来的钱物,让自己的后人有个着落也就罢了。没有的,今朝不知明朝事,到哪里不是个死,能在这京师繁华之地快活一回,还有何憾?
只有他的老弟兄施忠才多少明白他心中的想法,每日里别人都能请到假,只有他麾下的那些探子不得休息,被他分成数组遣出去,沿着建康府到这里的官道、小路、山地散开了去,每天都要往他这里报告当日所见。
“唉!”伸出手挥退了自己的部属,施忠抬眼看着那个方向叹了口气,算算行程,如今怎么也应该进了临安府了,怎么到现在还是毫无消息?
“老施,还是没有消息么?莫急,他等都是步卒,哪会走得快,万一碰上一个雨天路滑之类的,就得耽误不少行程。无妨的,也就这几天,你的人也都辛苦了,到时让他们都休息几日,入城的费用某掏了。”
姜才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施忠无语地点点头,这本就不是他的事,他急从何来?朝廷一直封锁了消息,他们在这临安城里又没有什么耳目,怎么可能知道淮西那里发生的事,只能采取这种守株待兔的笨方法。
只有他心里清楚,若不是如此,他早就带着人踏上征程了,可人皆有私心,他姜才又何能例外。既然自己要去那不测之地,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那他只能这么徇一回私了,这事他不怕被任何人知道。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两人正沉默地站在那里,突然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接着又是一声破锣般的大吼,生怕别人听不见似地边喊还边挥着手。
“将某的马牵来,某要亲自前去迎接。”听了马上探子的回报,施忠由衷地舒了一口气,根据消息他们才刚刚通过百丈山进入临安府辖下的昌化县境内,而这探子回来就用了大半天,这么一算,他们今天肯定会宿在昌化县城。
原本想着,最迟后日他们就能到这里了,可姜才实在是等不得了,反正自己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干脆走上一趟,更示郑重为好。不到片刻,他的亲兵就将马牵了来,姜才飞身上马,带着两个亲兵就打马而去,连交待一声都忘了说,施忠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不由得摇摇头,别看平日里他对宁哥儿那么严厉,可说倒底还是爱子心切。
一路渡江而来,金明所部走的并不是建康府到京师常行的那条路,而是就近从池州登的岸,再经由宁国府进的临安府。别处还好说,可这池州境内所见让他和手下军士无不是怒火中烧,原本的江南繁华大州,如今已是处处烽烟,断垣残壁满目疮痍,沿途的道路上到处都是倒毙的尸体,鞑子竟然作恶如此!
从军这么多年了,这种触目惊心的情景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可那都是大战过后的地区,这里早就已经降了,算得上的鞑子自己的地盘,他们还这么做,怎不叫人心惊!
因此,直到穿过宁国府进入了临安境内,金明的心情仍是抑郁难当,刘禹的那些话不停地被他回想着。既然当不了顺民,那就尽力一战,就算是死也不能如那些遗尸一样,被鞑子像猪狗一般地屠杀!
还没到入夜之时,他的队伍就到了昌化县城,金明拒绝了当地知县为他而设的接风宴,只接受了那些劳军之物,和自己的弟兄们就在城外的军营中饱食了一餐,翻过那座大山颇费了些气力,自然要好好补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