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明园里来给采蘩开门的,已不是那时管花圃子的丁婆子,而是一个小丫头。虽然她没见过这个丫头,不过因为不常在府里走动,不认得也不奇怪。小丫头进去通报,没一会儿雯婆子来迎。
“婆子给蘩小姐十公子见礼。”雯婆子笑着福身,“佛祖保佑。老夫人天天为您抄经,这不,昨日一抄完,今日您就平安回来了。”
采蘩扶起雯婆子,“看来等会儿见了老夫人,我得磕头拜礼才行。”
雯婆子却道,“蘩小姐来得有些早,老夫人正在佛堂诵经,婆子领您去花亭坐坐吧,正对着后园半湖子荷花,漂亮得叫人眼迷。眼看气候快转凉,也就这时候最盛,再过几日便凋败了。”
“花虽然凋落,但能结莲蓬挖莲藕,饱过眼福又要饱口福,怪不得丁婆子说莲浑身是宝呢。”相较于雯婆子的说法,采蘩的话让人精神气足。
雯婆子长叹口气,“蘩小姐还不知道吧?丁婆子死了。”
采蘩神情骤冷,“怎么回事?”
“五月头上,丁婆子得了风寒。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知竟引发了癫痫症,又是大半夜里,等人发现已经迟了。可怜,她跟了老夫人一辈子,到享清福的岁数却走得那么凄凉。老夫人伤心得病了一场,一向入冬才犯的咳喘提早犯了,常常咳得睡不好觉,如今身子也弱着。好在,三小姐找了个偏方,缓咳十分有效。”雯婆子将采蘩引进亭中,让丫头们上茶,“大夫人二夫人都病过了,又轮到老夫人,再算上您的事。也不知今年是不是咱们府里犯了煞,从上到下坏事连连。”
都从病起。采蘩思量着,什么话都没说,只让雯婆子忙去。
“我看,这煞气多半就是三姐带来的。跑回娘家,大闹和离,还想整到我们头上来,弄得全府不安宁。”姬钥端起茶来喝,却被采蘩按下了,不由微愕。“姐姐?”
“小小年纪别喝太多茶,容易睡不好觉。”不得不谨慎。熟悉各种植物的丁婆子死了,老夫人病了。这园子里指不定有什么糟七糟八的东西。
姬钥虽然不明白,但他能看出来采蘩是认真的,便要放茶杯。
谁知,茶杯就落在丁三手里,“公子。我来端着行了。”背对着亭外的丫头们用手指蘸一下茶水,放进嘴里咂巴,又倒了一些在袖口,并对采蘩摇摇头。
采蘩有些高兴,身边有了懂毒的人。就冲这,金子不白花。
姬钥看着丁三的动作。终于明白采蘩不让他喝茶的原因,张口结舌地瞪着杯子,捏起拳头。目光骇人。
“蘩妹,十弟,你们也来早了?”娇声带笑,让一群丫头仆妇跟着,穿一身雍容华贵的牡丹云锦裳。以大小明珠做成了全套发饰,装点得超然脱俗的莲美人朝亭子走来。
姬钥哼了一声。连假客气都吝啬给。
采蘩则定心坐着,“三姐,别来无恙?”
“挺好的。”姬莲瞥过姬钥,双眉微微一挑,目光再与采蘩相对,“倒是蘩妹黑瘦了,需要养颜补身。我那儿有上好的珍珠粉和燕窝,回头让人给你送些过去。”
采蘩不推辞,“那就多谢三姐了。”
“自家姐妹,何必客气?况且,我能做得也不多。母亲说,你们四房主子少,又独门独院出入,用不了许多银子,所以下个月开始,给你们的月例减半,每季的新裳新料和四房的吃用也不另给了,都算在月例银子里。我好说歹说,总算让母亲同意十弟上学的费用一文不少。蘩妹恐怕得好好精打细算一番,若实在和不开,记得跟我说,我自己有些私房银子,能帮一定帮。”那张美丽的脸上无辜和同情的神情交混在一起,一丝阴险嘲讽的意思也不流露出来,她就好像世上最善良的姑娘。
这也是最让人厌恶的地方。做坏事,还要装十全十美的好人。
“什么?”姬钥跳起来,“大夫人说的,还是你说的?凭什么扣我们四房的银子?我娘在世的时候,贴补给府里多少银两。不说旧事,就是现在你还花着她的陪嫁买你这身穿戴呢。岂有此理!你敢扣,我就敢把铺子收回来,让你一文都捞不着。当我们爹娘不在,就能任你为所欲为了?”
采蘩抿弯了嘴,左手支起下巴,好笑斜睨着姬莲。
姬莲嘴角一勾,不急不忙坐在姐弟俩对面,“十弟,这话就不对了。莲园是四婶口头之诺,你反悔收回去,我也只能让。不过铺子的收益在你成年之前归公中,那可是白纸黑字写清楚的。而四房的例银有多少,由当家的人说了算。如今管公中的是我母亲,她若要扣减,除非是祖父母出面,不然你也只能接受。再者说,你觉得我们不公允,可你不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明明一年能有五万两的利润,你那几个大掌事每月却只交一千多两出来,你不但不帮家里,还包庇他们这些中饱私囊的下人,实在令祖父母心寒。”
“一年五万两,那是你说的。你不管铺子,倒能随便想多少是多少。只交一千多两?一年两万还嫌少,想要中饱私囊的人该不会是你吧?”姬钥鼓着腮帮子,满眼蔑视。
姬莲伸手,轻轻拉姬钥的胳膊肘,往她身边靠近,“十弟,四叔四婶走得早,三姐别的不担心,就担心一事。只怕你本来谦儒孝顺的性子,让人教野了。你看看自己,这是跟姐姐说话的态度吗?”突然抬手,要抽姬钥巴掌。
“三姐,你敢?”采蘩可是紧紧盯着呢,沉声,不动,“这巴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