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恍恍惚惚想起了一开始,她并非是郑蕙的丫鬟。
翠微从前一直跟她娘在乡下相依为命,虽说她娘对她态度一直不大好,冷冷淡淡的,但她在乡下过得很是自在,甚至还偷偷跑到学堂的后墙那,跟着村子里老秀才开的私塾学了不少东西。
翠微很是知足。
但有一日她娘在河边浣衣,失足跌入了河中,被好心的村民救上来时,人就已经不行了。
紧接着便是流窜到这儿的山匪,屠了整个村子,翠微仓皇逃跑的时候,遇到了郑家小姐,郑蕙。
郑蕙是京里头一户姓郑的人家,养在青州的外室所出女儿。
郑蕙刚出生那几年,那郑老爷每年还会来青州待个把月,但后来,慢慢的郑老爷就不怎么来了。外室宅子里的下人,都说是因着她们女主子,年老色衰,郑老爷不喜了。
但好歹还有郑蕙这么个骨血,郑老爷后面哪怕不再来这外宅,这银钱也会按时托人捎来。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郑蕙她娘病逝,郑蕙按照她娘的吩咐,变卖了为数不多的家产,拿着信物,带上最后两个丫鬟,准备上京寻亲。
然而,后来遇到了山匪,那两个丫鬟都死了,只剩下郑蕙,郑蕙对差点饿死的翠微搭了把手,翠微便自卖为奴,一路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是平安护着郑蕙上了京。
……
可经历了眼下这么一遭生死,翠微恍恍惚惚的想,郑蕙口中那两个,因不幸遇到山匪而殒命的丫鬟,到底是真的不幸,还是如她一般,被郑蕙无情的推到了歹徒的利刃之下?
她恍惚着,一边伸手借着阮明姿的力,起了身。
而这会儿那郑蕙见凶徒已经被衙差制服,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掉头跑了回来。
她见阮明姿在拉翠微起来,顿时变了脸,上前忿忿的推了阮明姿一把,骂道:“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女人,我差点被你害死!”
阮明姿这人,从来不愿意惯着煞笔,她直接就着郑蕙推搡她的力道反手一剪,将郑蕙的胳膊一扭,随手一推,直接将郑蕙推到了地上。
郑蕙难以置信,尖声叫道:“你,你推我?”
阮明姿冷冷的睨了她一眼,懒得理她。
郑蕙却是被阮明姿那轻蔑的眼神给激到了,涨红了脸,深觉受辱。
而此时,将凶徒绑的五花大绑的衙差,朝阮明姿走了过来,朝阮明姿抱了抱拳,一脸的赞叹:“这次多亏了姑娘。”
阮明姿摇了摇头,她客气的推辞了几句。
就听得郑蕙红着眼,从地上爬起来,对衙差指认阮明姿:“你不是衙差吗?这人刚才差点害死我,你们不抓她吗?”
衙差只觉得莫名其妙,他甚至想问这位小姐你是不是被刚才的事吓傻了?
然而郑蕙不依不饶道:“你们快把她抓走!方才大家都看见了,她见死不救,对着歹徒亲口承认她就是那么狠心,想要害死我!”
衙差皱了皱眉,这下是真的不大高兴了。
纵然你是受到了惊吓的受害者,但也不能救这么凭空颠倒黑白,污蔑好人吧?
但郑蕙偏偏就不依不饶,非要衙差把阮明姿给一道捆了押去京兆府那才行。
面对郑蕙的胡搅蛮缠,衙差也怒了,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看热闹,他不耐烦道:“你这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回事?人家这位姑娘,可是凭借机智救了你跟你丫鬟两条命,你不领情就罢了,怎么还反咬一口?白眼狼也没有你这样的!”
郑蕙没想到衙差会当街指责她,一张脸白了红,红了白,瞪向那衙差。
翠微一瘸一拐的上前,她方才被郑蕙推了那一下,崴到了腿。
“小姐,你别这样,大家都看见了,方才是阮姑娘救了我们……”
翠微轻声劝道。
郑蕙恼羞成怒,反手就抽了翠微一巴掌:“你到底是谁的丫鬟!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围观的人总算是看不下去了,指指点点。
“这是谁家的女儿啊,这是什么教养?”
“也太过分了!方才咱们可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她想让人家这位姑娘替她抵命,人家姑娘不愿意,她就各种骂人家姑娘狠心。怎么着,就她的命金贵,旁人的命不是命吗?”
“嘿你可别说,一看这千金小姐身上穿的衣裳,就知道肯定是有钱人家。她们有钱人家,惯不把旁人当人看的。咱们百姓的贱命,哪里比得上人家金贵啊!”
周围围观的人越说越激动,郑蕙听得旁人的指指点点,还有眼里那不加掩饰的鄙夷,都快崩溃了。
而就在此时,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块烂菜叶子,砸到了郑蕙头上,还伴着一声骂:“赶紧滚吧,你们这些不把我们百姓当人看的家伙!”
郑蕙浑身都僵住了,头上还顶着那一团烂菜叶子,腐臭从头上幽幽的散发出来,脏水沿着头发,流到了脸上。
郑蕙尖叫一声:“啊!”崩溃的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跑走了。
“小姐!”翠微心又提了起来,顾不得自己的脚伤,一瘸一拐的追了出去。
方才就是郑蕙乱跑,才引得这一遭事。
这郑蕙,怎么完全不懂吸取教训啊?
翠微追到一半,想起什么,回头看向阮明姿,神色多少有些暗淡:“阮姑娘……谢谢你救了我一条命,我家小姐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阮明姿摇了摇头:“我不会放心上的。倒是你,脚受伤了,还是慢些走吧,别落了病根。”
翠微苦笑一声,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