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欢平日里要做炊事,哪里养得尖利的指甲。
但羞愤之际,她抓挠曾纬的力道着实不小。
曾纬正埋首软香温玉间,忽觉耳后一阵剧痛。
他“嘶”了一声,半直起上半身,怒骂道:“欢儿,你疯了,你为何不愿?为何?”
他今日定要行得好事,故而没喝几杯酒。
此刻却红了眼,一面扼着女子的喉咙,一面咬着牙追问:“你看不上宫里那个,又不把身子给我,你想给谁?是不是那姓邵的小子若没死在边关,你便想与他金风玉露、银河迢迢暗渡?是不是!”
他话音未落,外头突然“嘡啷啷”地,传来锣声。
这戌时末刻凭空响起的锣声,划破寂静夜空,愈来愈密,还伴着渐渐清晰的人群呼喝声。
曾纬一怔,神情由狰狞变为疑惑。
姚欢顿觉咽喉处松了。
曾纬乃是要她听话,不是要她去死,故而掐她喉咙的手劲,本就留着几分余地。
然而曾纬的那些不堪之语,当真令她如遭电击。
当务之急,是脱身!离开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
他还有脸质问我是不是疯了,他才是失控的那一个。
曾纬见身下女子被自己放开脖颈后,像搁了浅的鱼似的,张嘴用力喘着气,紧紧盯着自己的眸子里,充盈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毫不退让的质疑。
这种针锋相对的对抗气焰,他长到二十来岁,还从未从女子眼中见过。
“欢儿,我掐疼你了?”
不知怎地,他片刻前志在必得的驰骋之感,模糊了些,脱口而出一句不知是心软还是心虚的探问。
姚欢敏锐地辨出这口气里一丝怂意,举掌抵住曾纬的肩头,一边推他一边道:“你莫犯浑,莫这样对我……你听锣声,外头定是有事,我们出去看看!看看前院里,你不能不管母亲的安危吧!”
她话音未落,二人就听门外脚纷乱。
继而晴荷带着慌乱的声音响起来:“四郎,邻院走水了!”
……
火舌面前,木木平等。
再是上等木料构筑的雕楼雅庐,一旦遇火,照样遭难。
曾纬冲到自家前院时,看到隔壁宅邸,火光已熊熊而起。
他唬得忙奔向立在廊下的母亲魏夫人。
魏夫人的目光则越过儿子,往他身后望去。
晴荷与姚欢,亦疾步出现。
廊下灯笼处的亮光里,姚欢面若冰霜,裹着晴荷的一件褙子,一手仍捂着胸襟处,也不过来打个招呼,就匆匆往大门处走。
魏夫人即刻又去打量儿子的头脸,见到曾纬脖颈处的抓痕,面色陡地一变,拧眉低声问:“她不愿意?”
曾纬答非所问:“母亲,火势汹汹,吾等快出院吧。”
魏夫人兀自目露恨意:“不愿就不愿,伤人作甚!一年多前是自伤,如今倒长本事了,晓得伤人。我不知造了什么孽,一个孙儿被她以死抗婚出尽了丑,一个儿子上赶着给她送好日子、还被她猫儿似地咬一口。”
恰此时,院门被砰地踢开,一伙身着皂衣的禁军潜火兵冲了进来。
中秋后的开封城,西风刮得一阵紧似一阵,诸坊的潜火队皆严阵以待。
襄园所在的街坊又靠近城东北的亲王宅邸,望楼更是密集,楼上铺兵到了夜间,亦不敢赌钱睡觉,猫盯耗子似地,居高临下盯着各处宅院。但凡见得风吹草动,立即挂灯笼报警。
现下,救援此地火警的两队潜火兵,皆随队带来六轮二梯、中有转轴的云梯,其中一架便推入襄园。
云梯傍着院墙立稳刹车后,四五个潜火兵身手敏捷,猴儿般攀上云梯,扯动那叫作“唧筒”的长竹竿,调整瞄准火势的角度,然后拔去云梯架上堆着的牛皮水囊的塞口,自水囊引水入唧筒,从这丈半高的云梯直直地扫向邻院火猛处。
这霎那之间扰扰攘攘涌进来的人马器械,堵住了园内诸人要出门避险的路。
底下兵丁自是救火要紧,无暇多招呼,那带队的本厢巡检禁军小头目,见了宅中人,却是着实一惊。
小头目刚刚升官到此厢,一早便将厢中哪个坊住的乃达官贵人、坊中哪些宅院另有蹊跷,都摸得透透的。
他原晓得襄园的主人乃当朝枢密院使的小舅子,只是另有豪宅,平日里便空着这所园子。不想今日邻家起火、他带着手下破门而入,竟能看到满满一院人。
这一头,曾纬与姚欢,见那小头目径直走来,二人辨清火把下那张面孔,亦均是心中一凛。
“阿四?你不是已经……”
曾纬瞪着对方。
这小头目,恰是沈馥之饭铺里雇佣过的伙计张阿四。
姚欢今春去开封县租公田时,遇到张阿四领人欺凌流民,她回城后就与沈馥之说了,沈馥之还叹一回,这阿四做小伙计时看着还本分,怎地一入禁军就成了阎罗王的小鬼儿。
曾纬的反应,倒是警醒了姚欢,那一回狭路相逢,自己并未让张阿四认出来,此刻也应表露出对他尚在人间的讶异。
张阿四瞧着曾、姚二人瞠目结舌的模样,忙挂了个喜遇故人的假笑,拱手道:“此事说来话长,回头再叙与曾公子与姚娘子听。”
不过是一句话的工夫,这刁滑货色,已觉出另一份古怪。
院中其余女眷想来骤遇火情,面有仓惶之色,只姚欢,神态瞧着说不上慌乱,衣着却似有不整,发髻更是乱蓬蓬的。
张阿四先压了琢磨参研的心思,眼珠子转向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