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有了光,榻上少年不太适应,一把抓起身旁的毯子蒙在头上,想把自己藏起来。
“唉~”徐夫人忍不住叹气。
也没喊他,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菜一盘一盘拿出来。
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一碗浓郁的鸡汤,一碟糖撒花生米,还有一盘红烧鱼,全是王芝兰最爱吃的东西。
闻到香味儿,毯子里的人耐不住,将脑袋钻了出来,巴巴的望着桌子。
“饿了吧?”徐夫人扭头看过来,温柔问道。
这样的温柔不常有,王芝兰自然要好好享受一下,撇撇嘴从榻上下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仰着头,等着人喂。
徐夫人向来不惯着他,但今天情况不同,不敢得罪这小崽子,只好拿起鸡汤,喂了他一口。
“好喝,还要。”王芝兰张着嘴,美滋滋的说道。
然而,徐夫人的温柔已经用完了。
“你别得寸进尺!”徐夫人把鸡汤往他面前一放,甩了甩衣袖,直接坐了下来。
王芝兰愕然,不过倒也在意料之中,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拿起汤碗,填饱肚子,不敢有半点怨言。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徐夫人这才开口。
“其实你爹他也不容易,你今天说的话,把他伤得很深。”
王芝兰闻言,好不容易露出来的笑容瞬间消失,放下碗筷,语速极快的反问:
“那我就容易了吗?他天天那么伤我,是不是也把我伤得很深?”
徐夫人看着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辞官吗?”
“难道不是因为他那张冷脸,得罪了某位大人?”王芝兰质问。
他一直觉得是这个原因,可每每说起,母亲的表情就很微妙,这让他无法判断自己说的到底是不是对的。
徐夫人轻轻摇了摇头,“没你说的这么简单。”
“那是怎样?”王芝兰急切追问。
他想知道,断送了自己锦衣玉食、招猫斗狗纨绔生活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虽然他现在泸县也挺好的,可这能和京城比吗?
说起这个话题,徐夫人总是觉得无奈,她原本答应了夫君不说,可眼下,已经不得不说。
再不说,这对父子便真要离心了。
王芝兰看着母亲的表情,渐渐觉得不对劲,一个大胆的怀疑出现在脑海中,他不敢置信的试探着问:
“您不会想说,我爹辞官是因为我吧?”
徐夫人不说话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王芝兰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可能!”
他又没做什么!
不过是招猫斗狗,招摇过市罢了,手上既没有沾染人命,也没招惹过任何招惹不起的人,为什么就因为他了?
徐夫人问:“你爹辞官的确是因为得罪了某位大人,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会顶撞上官吗?”
王芝兰摇头。
“因为那位大人说,堂堂大学士之子,竟是那招猫斗狗纨绔之流,全然没有其父半点风采,王家偏又只得他一个独子,如今看来,大儒声名要断送在他手上了。”
王芝兰愕然,背地里这么说他的人多了去了,可明面上说的可没几个。特别是当着他父亲的面这般说他。
这些话,对他那位固执的父亲来说,应该是比杀了他还要难以忍受的屈辱吧。
“你爹不服,说他王膳元的儿子不可能是孬种,他儿子自小过目不忘,对他儿子来说,拿个大三元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之后,王膳元就拿那位大人中了探花,却因为羞辱妇人而被其家人状告的儿子拎出来,用文化人的手段,不带一点脏字的将人狠狠羞辱一番,还击回去。
如此,彻底将那位大人得罪了个彻底,回到家中,担心牵连妻儿,当夜上奏,将前因后果说明,呈于圣上,告老还乡。
皇帝圣明,把那位大人的官职连贬sān_jí,比王膳元还矮了两级,以此挽留王膳元继续为朝廷效力。
可惜,王膳元去意已绝,无法阻拦,皇帝只好放人。
“这、我爹真这么干了?”王芝兰听完这段自己从未听过的故事,不禁有点傻眼。
这是他爹会做的事?
那老顽固会在乎他儿子是不是被人欺辱了?
徐夫人想到丈夫年轻时的意气风发,淡笑道:“这算什么,他做过的事多了去了,不然你以为你娘我看得上他?”
王芝兰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娘这么厉害的女人,都能拜倒在他爹的儒衫底下,这说明他爹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这下你知道你爹为什么非要你认真读书,参加科考了吧?”
“他不是想证明他自己,而是想让你自己去证明给那些人看看,看看他们口中的纨绔,认真起来有多可怕!”徐夫人笑着说道。
她对儿子,一向充满信心。
王芝兰其实早就不生气了,听了母亲的话之后,他更觉得愧疚,后悔自己把话说得这么绝,伤了父亲的心。
可是
“娘,我真的想习武。”王芝兰认真说道。
这徐夫人就帮不了了,她站起身来,低叹道:“人这一生,总不可能事事如意,总要有取舍,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能说的她都说了,剩下的,就看这对父子自己的选择。
因为她不仅是母亲,她还是妻子。
徐夫人这话,对王芝兰来说无异于是巨大的打击,失去母亲的支持,他不知道自己如何与父亲抗争。
可是,要抗争吗?
说到底,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