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谨苦笑了一声,无力地挥了挥手道:“父皇不相信济世堂,太医令,你们先治吧。”
皇帝身边的人都知道皇帝不信济世堂,“国医馆”的匾额给的心不甘情不愿,就算济世堂的神医真救下了皇帝,皇帝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怕就是寻个名头治罪那位神医。
可若是治不好,只怕更会有人说,是宸王利用济世堂来谋害皇帝,其心可诛。
无论怎么做都是有错的,像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济世堂的神医怕也不会干。
顾南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无奈得很。
“臣遵命。”太医令唯唯应诺,语气中透着显而易见的忐忑,接下来考验的也不知道是皇帝的运气,还是他们太医院的运气。
比太医令更紧张的人是小温公公。
万一太医们真的治不好,那么他们这些服侍皇帝的人也有罪,因为皇帝服丹药时,他们没劝着点,这就是罪。
届时,皇后会不会迁怒到他们身上?!
见顾南谨和太医令一前一后地从稍间出去了,小温公公连忙追了上去,脚下发虚,心里暗暗地为皇帝祈祷着。
之后,顾南谨柔声劝了皇后一番,把皇后带去了东暖阁,其他闲杂人等全都被清了场,只留下了太医们以及几个宫人。
皇后坐在东暖阁里,有些心不在焉,派了一个嬷嬷去皇帝的寝宫门口守着。
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着。
原本喧哗的养心殿安静了下来,静得几乎令人窒息,只有那呼啸的寒风声。
皇宫里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气,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宸王府里,同样是静悄悄的。
只偶尔有猫叫声“喵喵喵”地响起,与枝叶摇曳声交相呼应。
这不,每天凌晨都额外兴奋的黑猫又蹿来找楚千尘了,“喵呜”地叫了一声,仿佛在说,陪我玩,陪我玩!
楚千尘已经习惯了猫总爱在凌晨叫唤,根本没醒。
但是,屋子里的另一个人似乎听到了猫叫声,卷翘的眼睫颤了颤,慢慢地睁开了眼。
屋里点着一盏灯,灯光昏黄柔和,气氛静谧。
顾玦一眼就看到趴在自己榻边的楚千尘。
楚千尘以手臂枕着头,鼻尖歪向他这边,露出一边的侧脸,眼睛闭着。
她的睡颜显得额外恬静、温婉,宛如一朵月下绽放的莲花似的。
顾玦静静地凝视着她,手指微微动了两下。
即便顾玦一言不发,楚千尘还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睁开了眼。
她的眼神还有些迷糊,对上顾玦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眸时,微微一笑,笑容又乖又甜,眉眼弯弯。
顾玦的手动了,缓缓地抬起了手,轻轻地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也是扬唇笑:
“你做到了。”
他的笑容温润如清晨的一缕春风,柔柔地拂过心头。
双眸如同皎月般明亮,眼神温情缠绵,格外好看。
楚千尘看着顾玦与她相距不过咫尺的面庞,眨了眨眼,双眼就湿润了。
再眨了眨眼,晶莹泪水就淌了下来。
这是喜悦的泪水。
楚千尘的眼眸因为那充盈的泪水变得有些模糊,许多前世的画面逐一回闪,曾经觉得酸楚的画面此刻都变成了甜蜜。
上一世,当她学会骑马时,她学会射箭时,她学会针灸时……
每一次,他都是这么对她说的。
你可以做的。
你做到了。
时常,连她自己都觉得她不行的,可是他总是相信她,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她,她可以的。
然后,她就真的做到了。
“我做到了。”她低声说道。
当这四个字出口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的沙哑。
说完之后,她的泪水更为汹涌地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像是要把埋藏了两世的情绪在这一刻宣泄出来一样。
顾玦从来没有见过楚千尘这样。
在顾玦的眼里,从初遇时,她就是一个很自信的小姑娘,看似温驯乖巧,其实性子离经叛道,尤其护短,颇有种上天入地、无能不能的张狂劲,尤其是在医道上。
仿佛只要病患还有一口气,她都敢说,她能治,她能从阎王爷手里把人给夺回来。
唯有自己是个例外。
顾玦早就看出来了,在对待自己的旧伤上,楚千尘过于谨慎了,谨慎得不像是平日里的她。
因为在乎,所以才害怕失败。
因为在乎,所以才必须谨慎。
他知道她比他更惶恐,更不安。
她也知道这些情绪已经压在她心中很久了,直到现在,她才敢发泄出来。
顾玦没劝她,继续轻轻摸头发,由着她哭。
她在哭,却没哭出声,只是肩膀微微抖动,泪水如珍珠般大滴大滴地往下坠,浸湿了原本用来枕着头的衣袖。
而她浑然不觉,痛痛快快地哭了个天昏地暗。
直到她哭着苦着,突然就打了一个嗝。
这个嗝响亮极了,猫又很凑巧地给她伴了个奏:“咪呜?”
于是,她自己把自己逗笑了,“噗嗤”笑了出来。
小脸上泪痕未干,凤眸被泪水洗涤后,显得黑白分明,清澈明亮。
那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仿佛那娇嫩的花瓣上微微颤颤地沾着几滴晨露。
楚千尘伸手去捏他的上衣的衣摆,捏住就不撒手了,一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