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说他家大王痛失爱侣悲痛欲绝,根本没法理事,还说天天都派人回去催问,可他家大王卧床不起,时常昏昏沉沉,催也催不来……”
纪帝表情实在太可怕了,信使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惹恼了他。
“共叔鱼还说,楚军是进是退,他也做不了主,得等他家大王病愈之后才行……”
最后一句话,音量控制得很有讲究。
又要让陛下听清,又不能说太大声进一步激发他的怒火,可把信使给为难死了。
早些年先帝在位的时候,这差事可没这般难。
这届陛下有点虎,很不好伺候,兮伯这样的定海神针都能干脆利落的弄倒了,他这样的信使,虽然家里世代都是做这个的,陛下想要弄死他,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纪帝的软弱,只是相对强大的诸侯与世家来说,对他这样的人,依旧是不可招惹的存在。
要不是家底不厚,必须靠这份活儿养家糊口,他肯定也跟那些贵族老爷一道儿走人了!
但凡有点办法,谁耐烦留下来过这如履薄冰的日子啊!
纪帝将他微小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却不介意,因为身边的仆从,这些日子都是这般行事。
自从发现恐惧不仅不会造成太大的负面影响,反而能让手底下的人办事效率更高之后,他就不介意这些小事了。
比起属下的服从,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根本不值得他上心。
“意思就是,他家大王什么时候好了,就什么时候回去?”
痛失爱侣?卧床不起?
要点面皮吧!
两人面都没见过,有什么好痛的?
都说了再把小女儿嫁过去!十三岁的大闺女,花儿一样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还做不了主?
好像那小儿诸侯什么时候说了算一样!
摆明了就是要赖在这里!
大纪就是一艘破船,自身都难保,被人当大户吃,怎么使得?
前几年因为燕伯那个挨千刀的,大纪屡遭兵祸,说民不聊生都不为过,这两年好不容易消停一点,刚缓过气呢!又来个不要脸的吸血虫!
纪帝气得太阳穴突突突的跳!却又舍不得摔打东西,只能站起来,绕着柱子疯狂走位,好像空气里有无形的敌人在对他放大招,这样就能躲掉一样。
显然大王并不相信楚王病了的消息,只当这是共叔鱼的托词。
信使虽然也是这样看,但嘴里却不会这样说,他得说一些让纪帝息怒的话。
信使试探着开口:“陛下,可能……楚公已经没了两个王后的缘故?”
连着死了俩王后,还都是没过门就死了,此乃大大的不祥。
娶妻不顺,意味着子嗣不昌,子嗣不昌,意味着国朝无继,这对一个诸侯王来讲,并不是小事。
楚王年纪还小,一时想不开病倒了,也有可能啊!
纪帝坐回高台之上,一言不发。
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讲,死一两个王后算什么?
这个信使蠢笨如猪,面目可憎,再跟他说上哪怕一个字,纪帝都觉得难受。
见陛下马着脸摆手,知道他虽然不悦,也没有发作的意思,信使松了口气,脚步轻快如飞,眨眼就出了大殿。
见信使出来,守门侍者忙拐进偏殿告知等候在此的朝臣。
兮伯之死,对很多大纪之臣来讲,不亚于天塌地陷,但对另一些人来讲,却是新生。
大纪官场一个萝卜一个坑,对他们来讲,上头的山挪开了,被人占据的位置也空出来了,正是他们实现人生抱负的好机会,假以时日,他们未尝不能成为另一个兮伯。
接过冷水浸过的巾帕,臣子们匆匆抹了把脸,打起精神,就带着满眼的红血丝进了大殿。
“拜见陛下!”
他们声音洪亮、举止优雅,一举一动,毫无差错。
陛下彻夜未眠,他们也在偏殿里熬了一夜。
信使星夜抵达阳城,水都没喝一口,就被带进宫来回话,虽然他们都想知道,楚人那边,到底是怎么个想法,但考虑到最近楚人丝毫不顾及陛下颜面的做法,怕信使带来不好的消息,让陛下在他们面前丢了面子,他们觉得还是先让陛下有个缓冲,等到信使走了再进来的好。
“诸位快快请起,如今我大纪正值危难时刻,楚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孤正需诸位尽心辅佐,这等繁文缛节,就省了吧!”
众人听了这话不仅没有放松,反而神态越发恭敬。
他们齐齐叉手,再次行礼:“喏!”
这种朝臣们全都对他唯唯诺诺的样子,让纪帝感到浑身舒爽,但现在更要紧的,还是商讨一下楚军之事。
原先以为二十万楚军只是从大纪南面借道,没想到楚人说一套做一套,不要脸的坑了他们一手,不仅不替陛下解决荆山国之事,还要留在大纪吃大户,如今进退两难,还要被诸国看笑话,臣子们与他一样,每天都食不下咽如坐针毡。
纪帝三言两语将共叔鱼的意思说了,朝臣们说什么的都有,但中心思想只有两个。
一个是相信楚公真的病了无法理事,一个是与他一样,觉得楚国另有图谋。
一干肱骨,竟与一信使见识相类,说起来也是可笑。
人才的流失十分明显,但纪帝并不在意,对他来讲,臣子的服从,比才能更重要。
因为大纪,早已没有多少政事需要处理,原本的臣子们成天闲得宴饮欢聚,有和没有都没有区别。
这些臣子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