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从短暂的昏迷中醒转过来。
苏醒的原因,是积水没顶导致的窒息也好,是双腿骨折般的剧痛也罢。但无论如何,他总算没有死在这种糟糕的地方。
因为视野过于黑暗,周雨甚至分不清自己的脸到底是朝上还是朝下。直到洞穴上方的雨水打落在他脸上,才让他有了最基本的空间感。手电筒在摔落中不知去向,大概已经因为进水而报废了。
他扶着洞壁,笨拙地站直身体,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开始确认自己身处的局势。
洞底积水已经快要淹到胸前,短时内看不出停止上涨的趋势。坠落时空间狭小,没有机会采取缓冲姿势,先着地的双腿显然受到了最大损伤,不过还不至于丧失行动力。没有明显的失血感觉,但也可能是因为体温过度,知觉麻痹所致。
现在最大的威胁,是随着失温迅速衰竭的体力,以及正逐渐上涨的积水。现在绳索已经脱落,如果不能寻得帮助,就算他的脚还爬得动,也会被困死在洞穴中段。
想到求助,他把手伸进了外套底下的衬衣口袋里。
赶来的时候,因为雨势很大,他来不及慎重思考,直接就把手机放进了衬衣袋里,以免被雨水溅湿。当时的无意之举,现在却成了救命稻草。
万幸,那个坚硬的金属方板没有在先前的颠簸里丢失,仍旧躺在衣袋最深处。大概是因为刚才的落水,手机表面不可避免地沾湿了。
周雨用颤抖的手指划开屏幕。也许是体温过低,也许是因为屏幕上的水痕,他试了好几次才解开滑屏锁。在那手机屏幕胡乱颤动的十几秒内,他几乎以为这唯一的求救工具已经因为进水而损坏了。还好,正常打开的手机仍有五分之一的电量,信号也还剩下一格。
他仰着头,昏沉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打开通话记录,回拨最近打来的那个号码。
听筒里传来和张沐牧手机中相似的《卡农》旋律,但却是小提琴演奏的版本。差不多过了半分钟,电话才总算接通了。
“喂?周同学吗?”
对面传来了陈伟的声音,看来他确实存了周雨的号码。
“……你接得太慢了。”
周雨闭着眼睛说。手机的扬声器已经进水,洞内又回荡着他的喘息和积水流淌的波声。他只有集中全部精神才能听清陈伟的话。
“你也稍微注意一下时间吧,正常人在这个点是不会起床的。总之,找我有什么事?又听到什么奇怪的故事了吗?”
“你有登山绳之类的东西吗?”
好像没听懂他的意思,陈伟问道:“你说什么?”
“我刚刚掉进了一个很深的洞里,里面积了很多雨水,现在水位还在上涨。我需要绳子逃出去。”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觉得我的语气像吗?”
周雨说完这句话,又无法控制地重喘起来。他不知道这是因为腿伤疼痛造成的幻觉,还是洞底的氧气的确变得稀薄了。
总算意识到情况的严峻,陈伟立刻问道:“你在哪里?”
周雨把工厂的地址报了出来。住在城东的陈伟显然对这一带不是特别熟悉,特意把每个字都确认过一遍,然后说:“我马上想办法赶过去。你的身体状况如何?掉进洞里的时候有受伤吗?”
“小腿可能有轻微骨裂,但还能动弹。”
“要我把救护车和警察也叫来吗?”
“不需要,把绳子带来就够了。”
“明白了,那么你再坚持一下吧。我马上就出发。”
陈伟以少有的语速交代完这句话,然后就挂掉了通讯。那毫不拖泥带水的态度让周雨都快对他刮目相看了。
成功发出求救后,他稍微松了口气,靠着洞壁呆呆地等待起来。黑暗里哗哗不绝的水声实在令人压抑,他很快又点亮手机,照看四周的环境,以此来维持神智清醒。
这洞底的景观,实在不能说是赏心悦目,只是一团混沌肮脏的泥水潭。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洞底的尺寸虽说狭窄,但实在很巧,恰好能容下一个普通体型的人蹲坐在那里。考虑到洞口处的开阔和洞底的狭窄,整个地洞的形状如同喇叭。周雨怎么也想不出这个洞是怎么自然形成的,又或者制造这个洞的人准备拿它做什么。
如果拿来当埋尸坑倒很理想,但事实证明底下没有任何疑似尸骨的东西,而且挖这么深也完全是多余之举。
恍惚的思考中,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处境似曾相识。
那是在何时、何地,他曾经在洞口纵身跃下?
……啊,是在梦中。是指引着他首次找到红叶的那个骷髅狂舞之梦。
如果梦中的景象是洞穴深处的真实情况,起码就不会像眼下这样令人失望。
…如果每次跳下这个洞,都能得到那些骷髅的提示就好了。
水位不断高涨,双脚的痛觉渐渐减轻,他的思绪也变得浑浊不清。
就在这时,从洞顶突地落下一具骷髅。
准确来说,那只是一个巴掌大小,发出幽绿荧光的骷髅模型。它在空中飘飘荡荡,一直降落到周雨面前。
骷髅咧开嘴,冲周雨诡异地微笑着。鬼火自它头颅的孔窍内燃烧,射出迷雾般变幻不定的绿光。
周雨微微眯起眼睛。他看到一条铁链吊在骷髅的脖颈上。锁链摇摇荡荡,它也随之起舞。
那般姿态,毫无疑问是在表达一种邀请。因此几乎没有怎么考虑,周雨伸出手,拉住了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