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在疼痛中醒来。
未睁开眼前,他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焚膏气味,那幽冷的香气有种让人呕吐的感觉。但稍微一动咽喉,那里就传来火灼般的痛感。
周雨忍住呻吟,张开眼睛,向周遭审视。他此刻躺在室内,整个空间大约十五平,四四方方,一目了然。根据简陋的木墙和刺绣挂毯,不难推知他正在“蝶姑”的小屋里面。屋中除他外还有两人。一个小女孩坐在他近处,低头在白纸上画画。她画得很专注,似乎没有发现他已醒来。房间彼端,还有一个成年女人背对着他烧水。
周雨目不转睛地打量这个女人,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这个女人头发很长,用皮筋松松地扎住,还穿着衬衫和牛仔裤——这已是他在这一带见过的最时髦的装束。
他想尽可能无声地坐起来,但因为身体乏力,还是发出不小的响动。烧水的女人当即回过头来。
“哦,醒了吗?身体感觉如何?”
她用爽快的声音问着。周雨却半天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的脸孔。
女人的容貌,活脱脱就是年长版的周妤。
虽然事先就知道母女两人可能会很像,但真正目睹本人时,周雨还是感到吃惊。其一是因为实在过于相似,其二则是因为女人显得过分年轻。
周妤父亲去世时是五十岁,按照正常推算,其母至少也应该四十多。而眼前的女人,怎么看都只像是刚到三十。如果她和周妤走在一起,外人多半会把她们当做姐妹。
另外还有第三点原因,就是女人的打扮。
此前,周雨一直把她想象成神婆之类的角色,穿着复古怪诞的累赘衣服,戴着动物骨头做成的首饰,在烟雾缭绕里喃喃念咒。然而,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女人,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现代人。
衬衫、牛仔裤、戴机械表、踏登山靴,甚至脸上还化着淡妆。连她化妆的方式也令周雨感到熟悉而亲切。同周妤一样的淡紫彩妆,那是特为掩盖她们皮肤缺乏血色的特点而化。
“好了小伙子,看够了吧?没见过女人吗?”
跟周妤截然不同的是,女人说话的声音响亮而,戏谑而轻快,一听就像是个性开朗的人。她的体态也比周妤丰满一些,显出健康协调之美。那柔嫩的音色配上奔放的语调,让周雨一时间无言以对。
见他不说话,女人单手叉腰,自顾自地点点头,有问道:“你是哪边来的?蛇?蛛?狼?总不会是鸦吧?”
“……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说谎可不好啊,小伙子!”女人笑起来,“像你这么轻的年纪,而且还是男的,能有这种水平可不赖,是专门练这个的吧?”
周雨实在很不习惯她说话的方式。同他认识的其他长辈相比,这个女人无论态度还是用词都过分不羁了,就像是个年纪稍长的同龄人。
还不等他适应,女人又指着旁边的窗户说:“你看看,我的图都被你切坏了。常威啊,你还说自己不会武功?”
周雨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靠门的窗口糊着一张黑色的纸,此刻已经自中央整齐地断为两截。纸后露出了被扯得歪歪扭扭的布帘。
那正是他昨夜试图窥视的窗户。
看见这扇窗,他想起了昨夜的遭遇,立刻将手按上脖颈。但是,除了火烧火燎的疼痛外,那里没有任何浮肿或伤痕。昨夜被吊往霄月的遭遇,宛如是一场不留痕迹的噩梦。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那些蝴蝶是什么?”
“我可不知道,那是你自己的梦啊。你之前接触了什么和蝴蝶有关的东西吧?”
女人说到这里,原本轻松的脸色渐渐收敛了,她用冷淡的声线说:“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我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衰退了,也无法再接触那里。这一点你们不该很清楚吗?为什么还来打扰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察觉到双方似乎是在鸡同鸭讲,周雨稍一迟疑,马上又说道:“我是为了一个人来的,她叫周妤……你应该认得她吧?”
女人一下子停住了动作,直勾勾地盯视着他。
良久以后,她点点头说:“她是我的女儿。”
方才那种轻松的、带一点戏谑的笑容,在她脸上消失了。在扫视了周雨全身后,她问道:“你是她丈夫?她……还好吗?”
她称呼自己女儿的方式显得生硬而怪异。周雨微微皱了皱眉,忽略第一个问题,简短地回答:“她失踪了。”
女人挑起一边的眉毛:“失踪?那你们还没结婚咯?”
这种问法让周雨多少有些不舒服,但他也无心计较,只是简短地将自己和周妤的关系,相识的过程、周妤失踪的情形、还有之后他搜寻的过程予以说明。谨慎起见,他没有提及任何关于“死角游戏”的事情。
在他叙述时,女人就双手环胸,一言不发地低头聆听着。等他讲完以后,女人才转过身,将沸鸣的热水壶从电热架上取下来,倒了一杯滚水递给周雨。
“……谢谢。”
杯壁很厚,姑且还拿得住。周雨低头看了看杯中,发现里面翻滚着一些青翠的艾草叶。
“那么,既然半年都没有音讯,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将热水壶放下后,女人也在周雨面前抱膝坐下,像事不关己一样平静地问道:“她失踪后并没有来我这里,你跑来找我做什么?”
“你总该知道些什么吧?”
“你这么想干嘛?我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