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在尖叫。
那并非拟人化的某种想象,罗彬瀚真实地听见了风的尖叫。那持续撕扯空气的振动叫他难以思考。他听得出那声音里的恐怖,他甚至还能模糊认出属于邦邦的尖利音色。尽管如今他已知晓邦邦并非他所认知的样子,那凄厉的声音还是叫他感到不忍。他简直疑心那又是邦邦对他的脑袋做了什么手脚。
“我认为没有。”加菲说,“你只是……不合时宜的天真……或者怪诞。我尚未找到一个尺度恰当的形容词。”
你不装死啦?罗彬瀚在心里冷冷地说。
“我只是认为刚才没有我评价的余地。”加菲答道,“我对永光族的了解并不全面,那不足以使我判断局势的发展,不过就目前的趋势而言,是的,我想你的朋友会获胜。”
罗彬瀚对于它的马后炮嗤之以鼻。他以为事到如今任何谁也看得出来宇普西隆大占上风:那些如翼如剑的光幅已完全控制了灰风。它们以巨人手中的黑色圆环为中心辐射出去,同时仍在不断地旋转,犹如一副奇异抽象的太阳油画。在那轮辐状的光芒中间,曾经无边无际的灰色风暴已经粘稠得像浓烟一般,源源不断地灌注到圆环中央的红光里。那朱红变得益发鲜艳,如同血祭般触目惊心。
风声持续了多久,罗彬瀚已很难判断。他对时间的直觉早在无穷无尽的灾难中磨尽了,而那尖叫的风更是摧残他纤细脆弱的神经。他只能时不时瞄一眼头顶的巨人,从那壮观宏伟的身姿里汲取少许心理上的支持。有时他也会瞄瞄阿萨巴姆,从这个矮星客过去嘲笑自己的事实里感受仇恨的动力。那简直不可理喻:她早就知道邦邦是个怪物——至少,知道邦邦不止是邦邦——但却始终没有向他透露分毫,哪怕是在邦邦“死亡”以后。她宁可像个死尸似地躺在那儿,拿他对朋友遇难的伤心当戏看,也不肯对他说一句真话。这就是号称要带来永恒春天的人的做派,这就是被同事挂到天上去的魔杖女武神。
“我认为你稍微有点激进。”加菲用谨慎的口吻评价道,“这件事没有那么浓重的情绪成分……我认为,以我们当时所面临的危险处境,告知你真相将会造成你的扰乱。她无法预测你会用什么态度来看待这件事,那也许会招来额外的风险。”
什么风险?罗彬瀚质问道。她难道觉得我会爱上一阵风吗?
“我没这么说。”加菲立刻否认道。过了一会儿它又补充说:“那段河道是危险的……因她的生命比我们更为强烈,河道选择了她的记忆作为屏障。但如果,我是说有可能,你处于一种极端强烈的情绪里,河道也会注意到你的心事。她不善于应付未曾了解的事物。”
你是不是爱上她了?罗彬瀚说。
“不。”加菲慢吞吞地说,“我不认为我有你所指的那种神经机制。那是基于**基础的感情。但我承认她有一种令我欣赏的成分,那是出于美学层面的。以及,我也注意到,有些时候当你对她说话时,你的部分神经反应不像是仇恨。啊,那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机制,你们把它称作是高级情感,一种唤起对目标的想象、理解和帮助等正向行为尝试的……”
“造谣是犯法的!”罗彬瀚立刻恐吓道。
“我想用的词是共情。”加菲说,“我好奇你以为的是什么。”
罗彬瀚怒容满面,拒不回答这种无理问题。正好这时他也听见尖叫的风声发生了改变。
“罗……罗……”那风声模糊地呼唤道,“我……噢……”
“找我干嘛!”罗彬瀚怒气冲冲地说。
“我感觉……很糟……需要……帮手……”
“我手早没啦。”罗彬瀚没好气地说,“你吃的,记得吗?还想要一只?”
阿萨巴姆侧过脸盯着他。罗彬瀚立刻对她怒目而视。在他心中也为这件事纳闷:如今他已知晓邦邦曾经做过怎样的事,他已知道邦邦是怎样的一种东西,可他几乎没怎么感到对它的愤怒和仇恨,至少是远不如对阿萨巴姆。那就好像灰风只是一台陌生而凶险的杀人机器,谁会对机器发火呢?他只需要远远避开就成了。
“周雨先生,虽然以德报怨也是了不起的善良之举,但是现在我们并没有这种余裕,请你不要被奇怪的请求动摇。”
“我没有!”罗彬瀚近乎严厉地答道。他疑心宇普西隆在轻视他的智力。
“哎呀,以防万一嘛。我就稍微多嘴几句而已。但是,这样子难看的反应我也很不喜欢喔,邦邦先生。你想抵抗的话尽管做没问题,再试图牵扯无辜的人进来,我就真的要生气了。你不会想看到那个样子的我吧?诶,上上次让我生气的家伙是曾经隶属于白塔的单灵格主义者。本来我该做的事只是把他逮捕到临时的战俘营而已——但是因为实在太生气了,我就把他的骨骼、神经、血管、脑组织之类的全部都修改了生长方向,再把他切成了一片片的,最后长成了一团奇形怪状的东西哈哈哈哈哈哈……呀,实际上当然是没有真的这么做啦,只是在脑袋里稍微想了想。因为我想要的是正义嘛,不好这么做的。不过如果真的气过头了,会发生什么我可不知道。这里又不是联盟的正式属地,你也不受任何一个星界的法律庇护,诶,我现在做什么好像都是合法的诶。”
罗彬瀚又开始抬头往上看。巨人也微微低下头,那多面晶钻般的眼睛对着他无辜地闪烁。他不禁感到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