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三娘磕了头:“奴婢愿意追随世子妃,奴婢今晚便回去与奴婢的丈夫知会此事。”
她说的是“知会”,不是“商议”,可见她在家里的地位不低。
水玲珑扬了扬手指,枝繁将其中一个锦盒给她,不管走不走,这点儿银子都会发给她们。水玲珑又问小夏:“你呢?”
在水玲珑看来,秋三娘的丈夫立志科考,留下的可能性较大,不管坐拥江山的是云礼或是荀枫,百姓们该怎么过日子照样怎么过日子,水沉香不是说了么?谁卖龙眼都是卖,谁发俸禄都是发。况且,撇开种种阴险的篡位手段,荀枫的确是个百年难遇的好皇帝。可小夏的情况比较特殊,她婆婆太过挑剔,她和小秋雁在家里毫无地位可言,若非小秋雁每月都挣些份例银子,她婆婆早把小秋雁卖给人伢子了。不远的将来,待到小秋雁出落都亭亭玉立,指不定那没心没肺的奶奶要把她卖入何种人家?若她是小夏,必定劝着丈夫带一双儿女离开,反正下头有弟弟、弟媳和孙子,不怕老人家膝下空空。
然,小夏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问道:“呃……王爷和王妃会走吗?”
正在收拾行礼的柳绿和端着锦盒的枝繁相互看了一眼,枝繁木讷,倒是柳绿先反应过来,撇了撇嘴,似嘲似讥。
水玲珑垂下珠帘般美丽的眼睑,牵了牵唇角:“不清楚,没问呢。”
小夏似是意识到自己逾越了,低头不语,枝繁递来的锦盒也不敢接。
水玲珑的身子微微后仰,靠上椅背,慵懒地道:“拿着吧,今晚回去与你丈夫好生商议一番,是随我离开还是留在京城。”
小夏战战兢兢地接过:“是,奴婢记住了。”
秋三娘和小夏走后,水玲珑按了按太阳穴,太阳穴跳得有些厉害,她总感觉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但明明一切都正常。她看向忙个不停的柳绿,欲开口,柳绿先她一步说道:“大小姐您别撵奴婢了,奴婢是要跟着您和小主子的。奴婢还指望将来和钟妈妈一样,随小主子享享福呢!”
水玲珑幽若明渊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笑意,脸上仍是神色淡淡:“我嫌你聒噪,到了喀什庆就把你嫁出去。”
枝繁噗嗤笑开,柳绿瞪了瞪枝繁,无声地道:“再笑老娘掐死你!”
枝繁吐了吐舌头。
柳绿算作满意地收回视线,继续收拾东西。
这一晚,注定是不平静的。水玲珑不清楚荀枫用了什么手段掣肘太后、掣肘禁卫军,她只吩咐王府的人闭紧大门,不理会外头的厮杀与呐喊。
不用想她也知道是颜家军杀入京城了,或许颜妃从一开始便担心云礼没有胜算,是以,早早地联络了父兄,让颜家军入京勤王,万万没想到的是,荀枫生擒了云礼。云礼爱民如子,他犹豫一瞬,荀枫便杀掉一人,想起前世云礼明知她害了他那么多回,到死都含着包容的微笑,水玲珑就觉得云礼实在太心软、太善良了!
所以和荀枫的对决,他注定是输掉的一方。
马蹄飞沙、刀光剑影,厮杀声一直持续到丑时,才有人鸣金收兵。
枝繁和柳绿尽管随着水玲珑见了不少世面,但诸如这种仿佛随时要杀进王府的阵势,二人尚属头一回见。三王爷造反时她们都没这么害怕,这次,二人紧抱成团,浑身冒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水玲珑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荀枫会如何处置云礼和冰冰,杀了他们,还是圈禁他们?
她忍不住问自己,如果早知如此,当初会否把太子妃之位让给冰冰?
“大小姐,老爷派人送信来了!”钟妈妈带着一种极为诧异的表情步入房内,将水航歌的亲笔书写交到了水玲珑手上。自打大小姐和世子爷成亲,老爷便没怎么管过大小姐,便是小主子们洗三,尚书府都只送来贺礼,却以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小主子们为由拒绝出席宴会。今儿是怎么了?大半夜的给大小姐写信?
水玲珑挑开帐幔,探出葱白纤手拿了信件,钟妈妈行至桌边,将灯芯挑亮了些,水玲珑就着烛火仔细阅读完父亲大人的亲笔书信,唇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个嘲弄的弧度。
居然问她水玲溪在哪儿!
还厚颜无耻地说求了荀枫饶恕冰冰,毕竟冰冰是他侄女儿,冰冰落难他于心不忍。
其实,根本是荀枫不想杀掉云家皇室的人吧!
毕竟太上皇在漠北捣腾,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捣腾成什么样了,万一他掌控了漠北大权,再杀回大周替老婆孩子们报仇,荀枫可是会头疼好一阵子。
钟妈妈看着水玲珑越来越冷的脸色,不由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儿?尚书府是不是遭到乱党偷袭了?”
水玲珑摇头,将信折好放入了抽屉:“没,父亲问我宴会上有没有看见二妹,可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他?”事实上,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水玲溪了……
一整晚,水玲珑的心跳都非常迅速,等到了天亮时分,她终于知道这种忐忑不安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世子妃,您快去看看啦,王妃她……王妃她……”岑儿跑来通风报信,却急得词不成句,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她竟开始依赖水玲珑,王妃出了事,她首当其冲便想到来墨荷院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