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顺口中的这个婆子嫁的是张三老爷的长随,张三老爷在世时,就给他们一家放了籍,虽然还在张家做事,可是卖身契早就拿回来了,自是没有太多顾忌,再说,张三老爷虽然过世了,可还有三太太和几位少爷,这婆子一家可从来没把张四老爷张若溪当成自己的主子。
她告诉孙家那位老姑奶奶,当初她在柳树胡同时,就觉得张四老爷和张四太太非常古怪,这夫妇二人从不让丫鬟婆子值夜,要么是刘伯,要么是黄山,她说她还是头回见到,两口子睡觉要让男人值夜的。
还有就是张四太太从来不管家事,家务事都由刘伯管着,这也不合情理。
可这婆子就是来帮忙的,她虽然觉得古怪,可也没有太介意,毕竟自己是张三太太的人,也不能全怪四老爷四太太信不过自己。
直到张四太太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才令这个婆子萌生了要离开的念头。
有一次张三太太打发人送来一只乳猪,厨上便做了一道烤乳猪,没想到晚膳时,那只烤乳猪刚刚端上桌,张四太太便尖叫起来,她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张四老爷上来想要捂住她的嘴,挺着大肚子的张四太太,忽然扑过去一口咬在张四老爷脖子上,刘伯冲进来,揪着张四太太的头发,把她揪过来,猛抽了几记耳光。
那婆子从小就在张家做事,比那些新买来的小丫鬟更会察言观色,在张四太太见到乳猪大叫的时候,她就感觉不对劲,趁着刘伯进来的空当,她跑出去便没有进来,这一切都是她在门缝里看到的,她吓得全身被冷汗浸透,没敢继续偷看,回到自己屋里再也没敢出来。
这事之后,张四太太就病倒了,说是不小心磕了一下,就连吃饭也要让人喂,而当时在屋里的两个丫鬟就不见了,据说是偷东西被发卖出去了,可是那婆子悄悄问过府里的门子,没见到有人牙子过来,也不知那两个丫鬟是真的被卖了,还是死了。
后来孙家稳婆进府,婆子不知道孙家稳婆知道了什么,但是她能感觉到那稳婆心神不宁,似是很害怕,洗三礼的时候,连吉利话都忘了说。
洗三礼一过,婆子就听说孙家来接那稳婆了,据说还和门子吵了起来,她悄悄在府里找了一圈儿,也没有看到那稳婆的踪影,似乎是洗三礼结束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稳婆了。
婆子越想越怕,先是干活时让自己受伤,接着又让自家男人求了三太太,把她调回了宝相寺前街。
公堂上,唐顺刚刚提到有这么一个婆子,巩六就伸出爪子去掐张十二少的脖子了,当着那么多的人,张十二少实在没办法把他甩开,只好问道:“你要干嘛?”
“让人去把这婆子找来啊,这婆子的男人是你三叔生前的长随,还有比这更好找的人吗?”巩六一脸的兴奋,这一刻,张十二少甚至怀疑昨天挖出来的那具尸体,是巩家的人了。
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兴奋做甚?
“你什么时候换了一副心肠?”张十二少问道。
“我一直都是古道热肠啊,再说,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好玩吗?”巩六笑嘻嘻地说道。
是啊,很好玩,张十二少也觉得很好玩,昨天晚上,他兴奋得半宵没睡,只要一想到平素里道貌岸然的四叔父会是个杀人犯,他就兴奋得不成。
“你是不是想要包庇啊,对了,你们是亲戚。”巩六撇嘴。
“亲的哪门子戚啊,我爹和张四老爷是同一个曾祖父而已,到了我这里,已经隔了十万八千里。”张十二少说道。
巩六冷哼:“哪有十万八千里,就是从荷花池到山水巷的距离而已。”
张十二少觉得今日的巩六越发面目可憎,他下意识地看向衙门外面的人群,冷不丁就对上了张五老爷的那张盛怒的脸。
张十二少打个激凌,他直到前不久,才第一次见到这位从叔,他一没有欺负过他家的孩子,二没有调、戏过他家的丫鬟,这位从叔为何一副要杀了他的样子?
“春茗,你去趟宝相寺前街,找我三婶,把那个婆子带过来。”张十二少说完,远远地冲着张五老爷呲呲牙,谁让你吓唬我呢,活该!
他爹说过,张家的男丁只要及冠了就是大人了,及冠之前就是孩子,他今年十六岁,他还是个孩子。
“巩六,我如果被禁足了,你要营救我。”他们张家对于犯错的孩子,最大的惩罚就是禁足。
“有老秦呢,他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放心吧。”在巩六和张二十少的眼里,已经二十多岁的秦崴绝对当得起“老秦”的称呼。
顺天府衙门离宝相寺前街只隔着两条街,没用多长时间,春茗就带着一个婆子回来了。
唐顺并没有见过那个婆子,他所知道的一切,全都是孙家那位老姑奶奶告诉他的。
可是张若溪在看到那个婆子的一刹那,脸上的皮肉就抖了一下,华静瑶一直盯着他,看到这里,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婆子的口供与唐顺说的没有任何出入,这时,外面的百姓已经沸腾起来了,无论张四太太是疯了,还有另有隐情,张若溪堂堂名士,竟然默许家里的下人在他面前责打当家主母,就是小门小户也没有这样的事。
黎府尹沉声问道:“张先生,请问此事当真?”
张若溪冷冷道:“无稽之谈,绝无此事。”
黎府尹没有再问,大手一挥,喝道:“带刘福上堂!”
刘福就是刘伯,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