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落残存的一点点意识内,感觉到自己被谷梁鸿点了全身,接着被他抱了起来,飞身出了尤家,模糊的视线里是谷梁鸿时不时的转头惊恐的望着她,午间的阳光好亮,晃得她最后看不清谷梁鸿的面容,只觉得他的呼吸从未有过的急从未有过的重,自己如乘坐在一匹飞骑上,闭着眼睛都能于恍惚中察觉到街边的房屋在飞速后退。
想拼劲全力说出一句话,即使自己死了也不会怪罪他,能够死在他的怀里这其实很好,那样,他就永远拥有自己了,自己也永远解脱了,再也不会看到他移情别恋,那种痛比现在濒死还可怕,怎奈四肢无力,就连嘴巴都不听使唤,想发声时口中却被一团咸咸的东西堵住,耳朵里热热的,鼻子处湿湿的,都是血,她努力挣扎哪怕最后喊一声大叔也好,终于还是力气枯竭,脑袋一歪,在大片白花花的阳光中仿佛身体在满满溶解。
苏落垂下双臂的这一刻,谷梁鸿突然抱着她跪倒在地,呐喊一声:“落落!”
惹得街上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他们,苏落惊觉自己的游魂已经离开身体,却还是清晰的听到了他的这句呼唤,她很想答应一声,才发现游魂是不能开口说话的,于是在神识里轻轻道:嗯,我在这里……
三天三夜后,她不可置信的醒来,未知的所在,像是民居,身子下是软软的大床,眼前是缀着金色流苏的幔帐,脑袋一歪蓦然发现地上躺着的谷梁鸿,他的脸!他的脸是没有半点血色的白,那是死人才有的颜色。
苏落奇怪,死的应该是我,为何他这么狼狈?想坐起浑身无力。身子往旁边一滚,人就噗咚摔落在床下,爬着朝谷梁鸿而去,还有一点点距离却累得趴在那里,手遥遥伸出喊了声“大叔”,然后就失声痛哭出来,因为,她看到谷梁鸿的手心处有一道寸长的血口,她已经明白过来自己为何不死,这应该是传说中的推宫换血。谷梁鸿把他的血给了自己,那么,他应该是血枯而死。
“大叔。落落害怕,你死了我会害怕!”她的哭声越来越大,伸出的手指尖触及谷梁鸿的面颊,冷若冰冻,这也是死人才有的温度。
“大叔。落落害怕,你死了我没理由活着。”她的力气都在这哭声上,空荡荡的屋子嗡嗡回应,仿佛无数个人在陪着她哭。
她想,假如自己死了情有可原,在父皇失去他权力的那一刻。母亲死了,自己呱呱坠地才不到一天,活下来已经是奇迹。现在死了,不是死于非命而是死于宿命,这是生在帝王家的宿命,没有一个宫廷是祥和安宁的,虽然大明还是朱氏天下。试想倘若朱棣不是朱家人,自己作为公主殉国也没什么不可以。不可以的是谷梁鸿,他应该好好的活下去,他当年没有救下自己,也不会惹出这么诸多的麻烦事,所以,他死了,自己就是凶手。
她终于爬到他身边,把脑袋埋在他怀里,哽咽道:“大叔,等等我。”
她拔下头上的发簪,因为赤脚,靴子里的匕首完全不知落在哪里,她用发簪对着自己的心口,忽然被谷梁鸿一把握住:“我在等你,等你吃晚饭。”
她努力支撑起自己的脑袋看他的脸,他的笑如冬日的太阳,惨淡颓败,但苏落仍旧感觉到了温暖,她泪如泉涌:“好啊,我想吃饺子,好久没吃了。”
谷梁鸿费力的抬起手拭去她的泪,尽力挤出一个笑让她放心:“你啊,刚刚哭的我好心烦。”苏落把涕泪同时按在他身上蹭了蹭:“可怎么办呢,不然你休了我吧。”
谷梁鸿一个翻身就把她压在身底,毫无血色的嘴唇凑过去贴着苏落的面颊,连呼吸都是凉凉的:“此后再敢胡说什么改嫁,我就把你囚禁起来。”
苏落反手搂住他:“很多人大大方方的说了,其实是心里坦荡,实际并不会做什么。很多人掖掖藏藏的不说,其实是心里有鬼,实际他都做了,老黑,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谷梁鸿滚落在她旁边,知道苏落还在计较他和窦璎的那一幕,嗫嚅半天:“是主人。”
两个人在此修养了几天,苏落也了解到自己没死的原因,换了一般的人,砒霜下肚必死无疑,但她会神识功,那一刻是生命的本能,她努力控制自己的神识,给了谷梁鸿足够的时间来给她推宫换血,但体内的毒只是被流出的血液带走一些,被谷梁鸿输送给她的血稀释一些,还有些残存,所以她都在用药物排毒。
这个时候苏落道:“还以为你多爱我,给我血还这样有所保留,假如你都给我了,我现在就不用吃这些苦涩的药物来排毒了。”
她是玩笑,他却认真:“没错,我是有所保留,是因为怕我死了,你会随我而去,那样我不是在救你,而是在杀你。”
苏落怔怔的表情,看了他半天,然后抹了下眼泪,乖乖的张开嘴巴由他喂药。半晌,问出一个女人都会纠结的问题:“假如我死了,你会追随我而去吗?”
谷梁鸿看看碗里空空,伸出食指擦了擦她嘴角黑色的液体,诚恳道:“你胆子又小,又不会功夫,还不懂赚钱,脾气又坏,嘴巴又倔,喜欢胡闹,我不去陪你,你在那个地方也过不好。”
苏落笑出泪来,突然掐住他的脖子道:“原来在你心目中我竟然是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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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差不多康复离开这里时,先去尤家打听情况,门房进去禀报,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