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化觉得自己恍恍惚惚睁开眼睛。
先前明明还在那繁华天下无二的帝都城,可转眼就已经出现在一座山上,再然后,在帝都城时候的记忆也消失潜藏,眼前只有这无边雄阔,无边险峻之山,脚下仿佛要坠落至万劫不复,抬头仿佛要摸到苍穹。
此山之险让这修为不高的书生觉得头皮发麻,隐隐肝胆俱裂之感。
其险其危,近乎于前所未见,仿佛这一座山就是以险峻所铸。
他却本能行走在这天地一线之间。
不知行了多久,宋元化已经后背都被沾湿了。
一部分是累的,另外一部分却是生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前面见到一座石壁,一名腰佩长剑的文士背影,只看其身影就觉得逍遥自在,宋元化心中大喜,就要上前搭话,文士突然开口,嗓音清朗,恣意壮阔。
噫吁嚱,危乎高哉!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宋元化失神。
不知过去许久,那文士已经走入迷雾当中,宋元化仍旧还停留在方才那一阙前所未见的诗里,不能自拔,见那文士越走越远,心中有攀谈相识之心,一时着急伸出手追赶,却不小心跌追山崖,惊呼出声。
宋元化身子剧烈颤抖一下,猛然抬起头。
眼前是帝都熟悉小店。
书生面色苍白,双目瞪大,总算是回过了神,然后猛地惊醒一般,将手中画卷铺展开,手忙脚乱,以茶水润墨,方才那坠崖一瞬,所见奇景壮阔,肆意挥毫泼墨,将那险峻山崖尽数画出,粗狂恣意,并无多少章法,但是却有山之险峻,山之艰难,是宋元化前所未有的杰作。
千里山川一气呵成。
他提着笔,怔怔地失神。
小二行过时看了一眼,被骇地惊呼一声,只觉得自己真的踏入这无比险峻艰难的山道,腿脚发软,下意识后退一步,坠下悬崖,只觉自己今日定要摔成个肉泥,闭目等死,可然后就坐在地上,愣了一下,睁开眼来,看得到那只不过一幅画,这才回过神来,可仍旧是满脸的苍白。
宋元化被这声响动静惊醒,转头看去,看到小二惊异模样,也不知其为何这样姿态,厨房半开,灶上白气腾腾。
此间黄粱饭未熟,而自己已有了一翻难得的游历。
宋元化失神许久,伸手持笔,在画卷上落笔一写。
蜀道。
黄粱一梦,生死之别。
可谁知那蜀道在九洲何处,那只见背影的潇洒文士又是何人?
正怔怔失神,门外响起了小二的惊异呼声,宋元化正想着这家小二怎么这样一惊一乍,那边门口已经走进来数人,背后是披坚执锐的甲士,修为不低,而前面则是身穿暗紫色绸缎长袍的中年男子,面容白净,嘴角含笑,显然是养尊处优之人。
那男子径直地走到宋元化身前。
看了看他所画之画,面有惊异,道一句好画,却不曾如同刚刚小二一般,被直接拉扯入这画中景致里,然后看向宋元化,不容置喙道:“宋先生,宫中有邀,请和我等走一趟罢。”
宫中?!
宋元化张了张口,怔怔不能言。
那男子微微一笑,自有甲士上前,一左一右,看似护卫,实则逼迫,拥着那书生离去,刚才被吓了一跳的小二咂舌,难怪能够画出那般可怕的山水画,看着阵仗,难不成是个大人物?
他又摇了摇头。
奇怪。
这帮大人物怎么都喜欢装穷酸?
只舍得吃一碗黄粱饭。
……………………
棋子落盘声音丁丁。
白发道人气度从容,蓝衣少女也自是舒雅。
周围围观之人被修士驱逐。
弈棋处只余下四人,赵离周琰,那蓝衣少女,以及旁边女官。
女官不时将棋盘上落子厮杀记录在纸张上传出。
再由老棋士将棋局还原,厮杀激烈,围观之人看的心惊肉跳,却是大气不敢出,一开始那道人持棋布局颇为从容简单,并不是什么上乘妙招,但是唯独只有一点极为霸道,近乎于算无遗策的精准。
未必是最妙的棋路,却绝对是不会出错的风格。
棋手手力筋力不同,有的羚羊挂角,有的堂皇正大,但是似这样初看之下平平无奇倒是少见,棋馆以一百子为标准衡量棋士手力,那些年纪大些的客卿未必下不了九十子往上的上乘落子,但是一局棋里也不乏七十子,乃至于五十子,六十子的昏招。
这道人每一落子只能说是不差,也就是八十余子手段。
但是步步如此,从不曾失误,渐渐便汇聚成磅礴大势,几乎无可匹敌,旁观者都觉得呼吸困难,落子之时神色从容,但是可惜,对面蓝衣少女神色宁静,生生抵抗住了道人这种不断蓄势,一经引动就是天地倾覆的棋路。
一子落下叮声作响。
黑子积蓄的大势被白子截断,没有了冲天而起的雄浑,有白发棋士重重叹息,这就相当于前半句的蓄力被抹去了至少三成,如果面对着的是个棋力寻常的对手,那还能有胜机,可面对着那少女却悬得很。
道人没有死缠烂打的兴致,干脆利落扔下棋子投降。
蓝衣少女伸出手指整理棋盘上残局,嗓音平淡道:
“再来一局。”
这一次道人持白,女子执黑。
棋子落棋盘的清脆声音一直持续了下去。
一气下了十一局棋,外面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下去,棋馆内掌灯照明,倒是亮如白昼,那些棋士散去一部分,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