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完了吗?”在露西雅一连串的质问与斥责之后,玄玉淡淡地吐出几个字。他的话中听不出任何语气,只感觉冰冷彻骨。一直挂着浅笑的嘴角也失去了原有的弧度,如冰封一般紧紧闭合着,目光凛冽直视前方,如深海般的眸子中映出露西雅一头火红的卷发,亦如两团炽热的火焰,被封印在无尽的虚幻之中。
“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拜托莫安准备了血液。”见露西雅没有吭声,玄玉缓缓道,“第一次出海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那瓶子里的冒牌货。”
“终于承认自己犯下的错了!”露西雅狠狠盯着玄玉的双眸,此时对方的气场变得异常强大,印象较之前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露西绪波动导致的错觉。
“我倒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玄玉的声音缓慢且清厉,面上看来风淡云轻,但眼角眉梢的锋利早已泄露了他心底的秘密,“你真的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他勾起一侧嘴角,但脸上毫无笑意。
“……”露西雅睫翼闪动,却没有应答。
“还记得影鬼吗?那个阴魂不散的妖怪从一开始就跟上你了。”玄玉顿了顿,仔细观察露西雅面部的变化,“在碧水城的袭击只是后话,早在血蔷薇号上就开始行动了。而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倒掉了那桶鲜血……”
“你胡说!”露西雅质疑道,“任谁有能力在你面前刷花招!”
“当时我灵力不足,又在应对妖兽……”说到这里,玄玉突然停了下来,一对眸子微微流转,嘴角浮出一丝掺杂着了然与嘲讽的笑意,“那时我的确感觉到了一丝与妖兽不同的妖气,不过并未理会。”
“什么叫并未理会?”露西雅双眉紧蹙,怒视着玄玉。
“不明白吗?”玄玉歪着头,表情宛若顽皮的小孩子一样,“就是放任自流。”
玄玉装出一脸的却是一件让迪阿玛丢掉性命的事,这种反差更显得玄玉浑身上下邪气满满,让露西雅一时怒气冲冠,手心燃起一颗火球,猛地向玄玉砸来。不过,她的攻击对玄玉来说太过幼稚,单手接了她的招式,又将发力的灵力吸了过去。其实玄玉完全可以吸光她全身的灵力,但他没有这么做,对付自己的摄血兽,他完全没有必要做到那个地步。
“你凭什么袭击我?都说了我并非有意欺瞒于你,况且当时还不确定影鬼的存在,我又怎么能够第一时间猜测到它会去倒我的血?”虽然目露寒光,但玄玉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不过他知道自己的底线快到了,“就算退一万步讲,我确实隐瞒了莫安准备的血液,但在这之前不是你先欺骗我的吗?”
“不管你怎么狡辩,还是无法掩饰你间接杀了迪阿玛这件事。”虽被吸走了发力的灵力,但露西雅并没有屈服,她运集全身的灵力到手掌,目中含泪道,“我要杀了你!就算会同归于尽也好!”
说罢,她动用灵力向自己的心脏打去,这一下玄玉急了,一飞身过去,一把抓住露西雅的手,顷刻间吸掉她全部的灵力,之后又在她眉间一点,红色的光晕四散开去,将她团团裹住,使其无法动弹。
“你闹够了没有!”玄玉终于吼了出来,这一次他再也无法坦然若之,愤怒的火焰从胸口涨裂出来,“难道不是你的一念之仁才酿成这样的苦果,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若我当初救了他,你依旧会不痛不痒,甚至庆幸你的投机取巧。那样的话,将来还会出现第二个迪阿玛,第三个迪阿玛……,你都不会在乎,只因为他们不是因你而死,你就心安理得。你口口生生说怜惜生命,刚才又痛斥我没有喝莫安准备的血,难道你不知道那些血液来自何处?你自己不去做恶人,却逼他人下地狱,你才是普天之下第一的伪君子!”
露西雅站在那里,嘴唇抽动一番,全身抖动着没有说出话来。半响后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我……不想做血妖了,我想做回人类!”
玄玉冷笑一声:“若真有那样的方法,我也是求之不得!我的零要比你可爱得多!”
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玄玉愤怒了,这种情绪与以往不同,在战斗时的愤怒只是灵力的堆积,而此时所感受到的是来自心底不可抑制的情绪爆发,所有细腻的粗暴的情感皆汇集于脑,牵动每一根神经,让身体无法歇止地颤抖,全身发热。接下来,无能为力的空虚感趁机而入,入侵他的大脑。
从最初的面无表情到学会微笑,再到无法自已地大笑,最后是愤怒与悲凉,体会到这一步的玄玉明白自己正一步步进入人类的情感世界,也知道随后而来的将是更为复杂的情感纠结。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到有些怕了。几千年都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玄玉,这一次真的怕了!一方面摒弃人类的思维模式,另一方面又被其所吸引。但是,一旦真正与人类同化之后,又是怎样的光景?那种感性的,混乱的,让人捉摸不透的感情一次又一次挑逗着玄玉的好奇心,让他欲罢不能;而另一方面,这样的思维方式削弱了的不仅仅是血妖表面上的力量,就连精神也变得脆弱,一如现在的露西雅。
玄玉刚才的话一直回荡在露西雅耳边,她知道玄玉说的没错,但依然不想面对。离开日环岛,归根结底也不过是逃避,从前那些看开了的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现在的自己和被关在九重天阁时一样,一直在逃避,原来是逃避作为族长的责任,现在则是在逃避作为血妖的责任。
“真的…